夏夫人吓白了脸,匍匐在地,爬过去抱住符老爷的小腿:“老爷,救命啊!救命啊!我也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
她是被吓得不轻,但还没傻,符老爷手里证据确凿,见了官府她也得伏法认罪。况且,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邱澜峰,确实有些手段的,不然,绣绣撞破她的丑事这一幕,怎会跟唱戏似的上了戏台,完完本本地在眼前重演了一遍呢?
她打着哆嗦,整个人像被扔进了冰窖,冷到窒息。
她听见江白的声音响起来:“老爷,你说我与夫人有染,这个事……我们、我们容后再说。但你说我们合计杀了大小姐,这……这怎么可能呢?”
哟……还摸瞎再赖一把,万一能赖掉呢,可把他美的;要是赖不掉,他也不亏。
胡七在一旁旁观,嗤之以鼻。
胡七道:“这有什么难的,把证据戳到你眼睛里,看你认不认!”他转头巴望着邱澜峰:“大神,再给他回放一下呗!这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家伙!”
邱澜峰打了个响指。
屏风前又起了浓雾。
待浓雾散去,漆黑的河面波澜屡起,阴风在河面呼啸,瘆人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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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绣长发覆面,嘴里哀声叫喊,不停地挣扎。她被人押着摁到河里,吃够了水,头刚刚仰起又被人狠狠摁下去……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漫溯一层荧荧的黄。
那两个行凶者在河面投下的影子能看出,一人是男,一人为女子。
绣绣不动了。
那个男人警惕地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儿,晕过去了。”
那个女人靠着伸入水中的泥胚堤,大口地喘气:“我……我不行了我……这种事,你、你为什么偏要我掺和进来?”
“你不来行吗?你不做,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绣绣骗出来?还是在这深更半夜!只有你呀,关键时刻,你这个继母的身份还是顶用!”
“行了行了,别说了,”女人拍着胸脯,还没缓过来,“快点完事儿……我回家还要安排呢!”
泠泠流水静静地淌。
月光为漆黑的河面镀上了一层碎金,一阵风吹过,河边的老树扑簌簌地抖着叶子。
一切都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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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前的背景又全部消失了。
接下来的事,已经不需要再“播放”了,再展现出来,不过是惹人悲伤。
胡七一把拎过江管家领子:“你瞧见了没?刚刚把绣绣往水里按的人是谁?你还想抵赖吗?!”他松了手,觉得与这种人置气实在是不值得:“旁人不知原委,兴许会怀疑。你们两个还有得疑吗?动动你们俩那猪脑子,刚才那一幕是不是你俩杀害绣绣的场景?你们当时说过的话,是不是和刚才一模一样?既然都一样,那代表什么?神迹!那是神迹显灵了晓得吗!再狡辩抵赖,看老天怎么收拾你们!”
胡七这一恫吓还真挺有用,那两人跟泄了气的球似的蔫儿在地上,骨头软的没劲儿,起也起不来。
胡七回到了云梦身边。
符老爷大恸:“绣绣啊!我可怜的绣绣!就差一天……差一天你就自由啦……绣绣,你命真苦啊!”
他想起了那个始乱终弃的书生,抛下绣绣攀龙附凤去了,伤绣绣的心在先,家养的这两个恶人又杀绣绣的身在后。
绣绣短短的一辈子,竟没安生过。
想到这个,符老爷就难过不已。
事情到此已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就交给符老爷去善后处理了。
邱澜峰道:“舅舅,今日之事,外甥并众朋友必不会张扬,舅舅全可放心。再歇一日,澜峰便要告辞离去了。”
“离开……澜峰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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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你在想什么?”他从身后轻轻靠近,云梦促然回头,见是他,便没说话。
那熟悉的气息仍是清冷的,就像多年以前,帅府亭台楼阁,廊腰缦回,她站在亭子里,远望他离开,背影从眼底变成一个小小的点,在长廊的尽头逐渐消失。
那一刻,她的心底竟泛起浓稠的思绪,“悔教夫婿觅封侯”,——是这样吗?
她不知。
云梦回神:“没,没想什么。”
“想给绣绣捎个话?”他与她并肩而立,淡淡的笑容就像薄荷一样,很清,很干净。还带着一丝儿凉凉的味道。
他总是这样,一眼便能看透她的心思。
“我……放不下,我想,绣绣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她的父亲爱她。”云梦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我想告诉她,符老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她死。”
她想起了把她引到河边的那只女鬼,在她的胳膊上留下了一滩湿漉漉的水渍……女鬼告诉她,她叫绣绣……
绣绣。
云梦湿了眼眶。这么多年过去了,绣绣还徘徊在河边,魂魄久不散……她会孤独吗?
她在等谁?
“好,等我们回去,就去告诉绣绣。”他在她身边轻轻说道。
他的声音有点低沉,带着些磁性,这一张口,就将她拉回百年前的民国。
“大帅,你不必处处为我考虑,依我行事,”她一顿,“现在已经不是从前了。”
她转身离去,走得没有半分留恋。
邱澜峰站在那儿,定定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现在已不是从前。可他还是他,邱澜峰,九天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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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格外刺眼,将整座符宅罩得暖融融的。
符老爷气色仍不大好,但还是打起精神来为邱澜峰诸人送行。
“澜峰,你适才与我相认,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唉,家里连出这么几桩大事,我实无心情旁顾,不然,我们甥舅可以好好畅聊一番……”符老爷待客之心还是挺诚的。
邱澜峰道:“舅舅,借过一步,外甥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胡七一边撇了撇嘴,心里嘲讽全开:这大神又开始胡诌诌了……
他和身后几位小伙伴默契地退到一边,自玩自的去了。
“澜峰有何话要说?”
邱澜峰躬身作了个揖,严肃道:“舅舅,外甥这次来,实不是为了认亲,而是……为绣绣而来。”
“为绣绣?怎么说?”
“外甥同您讲过,因缘际遇,我自幼得遇高人指点,从艺数年。学成之后能占天地,能卜未来……算有些能耐。”
这个符老爷自是深信不疑的,邱澜峰的能耐他曾亲见。不说旁的,就说演皮影戏似的能将已发生过的事在眼前再现,这本事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符老爷点头:“澜峰的能耐,我清楚的很。我外甥福泽深厚,幼时能遇高人,习得道术,于家于族,都是福祉。只愿澜峰今后,正途坦荡,莫以一身本领仗欺了人去。那便是为你母亲积福了。”
“舅舅教诲,澜峰谨记。”他客气了一回,便又说道:“舅舅,我一早便掐算出舅父家中今逢变故,特赶来帮忙的。绣绣之死,乃是天定,我也改不了命,唯能做的,就是揪出真凶,慰绣绣在天之灵……”
说起绣绣,符老爷便泪涟涟,他长叹一声,又望着邱澜峰:“孩子,这事你已经做得很好啦,若没有你,我只当绣绣不堪流言蜚语,自尽而死呢!唉……说起绣绣,也是可怜的,舅舅不怕家丑外扬,跟你说了吧,绣绣为人所欺,与一书生私定终身,那书生品性虽坏,然学识甚高,这点绣绣倒是没有看走眼。书生赴京赶考,竟拔得头筹中了状元!他赴京前,与绣绣海誓山盟,曾言一旦高中,必三媒六聘将绣绣娶进家门。……哪能想啊,中是中了,那颗心早已被京城繁华富贵所迷,哪还装得下绣绣啊!状元郎娶了国相府的千金,从此仕途显赫,一路高升……再没我们绣绣什么事了。”
符老爷目光空洞,满眼的苦涩。
邱澜峰道:“舅舅,外甥此去京里,正为那书生。”
“什么?”符老爷一惊:“孩子,你去京城找他?找他干什么呀!他天子门生,功名在身,又有势大的岳家相傍,你……你想为绣绣讨个公道,那是万万不能的呀!”
符老爷满脸忧色,真担心自家“外甥”上京找那背德的负心人,吃了亏去。
“舅舅,你有所不知啊,”他也微微叹息,“那书生也是蒙冤,他从未,从未有一刻忘记过绣绣。”
“他蒙冤?他能有什么冤情啊?!高门显贵,国相东床,哪是我们平头百姓能够攀附的上的!”符老爷显得极为惊讶,但这惊讶很快转为满嘴苦咂咂的无奈。
邱澜峰掏出一面小小的铜镜,递给符老爷:“舅舅,这面镜子请你收好,我们在京城碰到的一切,你都能通过镜子看到。到时,你就能知道,在书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符老爷愣愣地接过那面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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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都说好了?我们可以走了?”看见邱澜峰过来,白泽问。
邱澜峰点头:“走吧,去京城看看。”
“走喽走喽!”胡七咬着一根秸秆,走的像取经的大圣:“去京城看看——看看那个始乱终弃的陈世美!”
与大神们同行,他觉得很轻松,没有半点心理负担,天塌下来,有大神们顶。
总之,这一路来,真没碰到什么危险。不像他和小梦那么弱鸡,闯江湖天天想着捅了娄子惹了妖孽怎么跑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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