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内堂,夏夫人被亲信家丁一把掼在地上,她拨开眼前散乱的头发,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她目光扫视四周,微弱的烛光下,终于捕捉到了某个点——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扑腾起来,“老爷……老爷您误会呀……老爷要冤死我啦……”夏夫人早已顾不得形象,哭叫不迭,“老爷,您听我解释呀!”
符老爷背手站在屏风下的阴影里,铁青的脸色阴沉的吓人。他闭上眼,一声微叹从喉间落下。
曹管家看不过眼,喝道:“夫人!你有什么好争辩!你与江白两人避入房内卿卿我我,那是我亲眼所见!还能冤了你不成么!”
夏夫人被这气势吓煞了,一怔,抬手抹了脸,满脸的泪水将妆面都糊花了。她哭道:“曹管家,并不是你所见那样呀!我与江白,方才确有不对,不知避嫌,这个错儿,我认下了!江白是我娘家亲眷呀,我信任他,所以人前少这些顾忌。方才……方才是我想与江白商议如何处理绣绣后事,如何……如何堵旁人悠悠之口,保住我们符家的名声呀!”
听她如此分辩,曹管家气得脸都白了。他真是有口难言,直想说他破门而入时,见两人衣衫不整、满面通红……
这乌糟糟的场面,他如何能说出口呀!
他气结,手指那两人:“你们……你们……唉!”
“好了!都不必说了!”符老爷一声吼,结束了方才的混乱,他转过身来,怒视地上趴着的一男一女二人:“曹礼跟了我许多年,他的话,我全信!你们……你们背着我干的什么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老爷……老爷我……”夏夫人泪涟涟,还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泄了气,张了张嘴,又住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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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邱澜峰出前,拱了拱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依外甥掐算,舅母与江管家奸情,早为绣绣撞破,这二人以为绣绣必死,因此放下些许心来。但没想到,江管家有一次发现了曹管家与外面行事之人在商议,如何破了猪笼,浸猪笼当日将绣绣私放了。他二人狠下心来,决计杀绣绣灭口……”
符老爷雷击一般震颤,回身紧盯着邱澜峰:“什么?!”
与此同时,夏夫人厉声尖叫:“你……你含血喷人!”
邱澜峰不紧不慢,道:“舅舅,绣绣撞破继母与管家奸情,也是顾着颜面,没有及时向您吐露。本以为绣绣被沉塘,这个秘密永不会有人知道……夏夫人与江管家怎么也不会想到,舅舅顾着父女之情,不忍将绣绣沉塘,决意悄悄放绣绣走。他二人便着了急,有一个活口流离在外,他们便永不得安生。谁知哪一天绣绣会突然回来,将这个秘密吐口。他俩决心一不做二不休,杀绣绣,以绝后患。”
夏夫人眼睛滴溜溜地转,心颤不已。她忽然抬头,锐利的眼神穿透荧荧烛光,狠扎向邱澜峰:“你是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这般含血喷人,对你有什么好处?!”她挤出了眼泪,扑腾着爬向符老爷:“老爷啊……您千万别听奸佞小人信口雌黄,这般冤煞我,那……那可是要遭雷劈的!”
符老爷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一直沉默的曹管家缓缓走向符老爷,哽了哽,道:“老爷,仵作的验尸结果早出来了,我……我不敢让您知道。小姐……小姐确是被淹死的!”
符老爷疲累的像一截老枯木,他摆了摆手:“传仵作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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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青衫中年男子被领了上来。
曹管家介绍道:“老爷,张仵作是咱们县最好的仵作,口风很紧,您有疑问尽管问。”
符老爷点点头。
张仵作拱了拱手:“符老爷,小姐确是被淹死的,生前有挣扎过的痕迹,应是被人按着头呛入水中,非自己投水。”
“张仵作,你有证据吗?”符老爷虽向着张仵作说话,目光却落在奸夫淫/妇二人身上,狠狠剜了他们一眼。
张仵作道:“我方才已仔细查验过,符小姐口鼻呛入泥沙,且四周有蕈样泡沫,这些都可证明,小姐乃是生前即溺水。小姐脖子上的勒痕也很奇怪,若是投缳致死,脖颈当是断的,可小姐……”
“小姐是死后被人套进绳圈,伪装成上吊自杀,是不是?”符老爷心中一寒。
“老爷说的是,确是如此。我做了这么多年仵作,不可能验错。查验分辨溺毙与否并不是什么复杂的案子,老爷若存疑,大可多请几名仵作,再详验之。”
“不用了,我信你。”符老爷僵直了身子,一字一顿。他向曹管家吩咐道:“你带张仵作回去吧,替我好生谢过他。”
“哎。”曹管家应着,领张仵作离开。
那张仵作走经符老爷身边时,忽然顿步,悄悄说:“老爷,还有一事……”
符老爷低头:“嗯?”余光扫向四周,缓侧过身去:“你说吧。”
张仵作背着人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塞到符老爷手里:“老爷,这是从小姐尸体攥紧的手中取出的,您看看……”
符老爷哑然失色,他手里握着的,是一大一小两颗珍珠,他当然认得这珍珠!
张仵作拱了拱手:“老爷,我这边告辞了,您若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着曹管家来喊,夤夜晨曦,我定及时来。”
“多谢多谢……”符老爷很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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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老爷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一定,慢慢走到夏夫人身边。他吃力地蹲下身子,一双眼睛灯笼似的张着,盯着夏夫人。
他伸出枯枝一般的手,颤抖着举到夏夫人眼前:“这两颗珍珠……你总认得吧?”
夏夫人冷汗涔涔,愣了会儿,开始死命地摇头!
“你不认得?你怎么会不认得!”符老爷终于情绪失控,厉声道:“这是你珠花上缀的珍珠!那年里我得了几颗上好的珍珠,给你打首饰用去了!它……它们被绣绣死死攥着!你且分说分说,你的珠花,为什么被绣绣攥在手里——她临死前!”
“我……我我……”夏夫人又惊又怕,语塞难言。
邱澜峰打破了森冷的气氛:“舅舅,外甥有一小技,能察已发生过的事,像说书话本一样,在眼前再演过一遍。我们只要一察,便知绣绣当初是怎么死的。”
“当真?”符老爷有些不敢置信:“当真可以?”
邱澜峰点头,掸了掸手指,屏风前凝起一团雾气,雾散后,竟出现了真人在背景里往来。
符老爷、曹管家等人皆看呆了。
画面里有绣屏帷帐,绮罗生香。一双手轻轻将门打开,绣绣走了出来。
另一个画面切近,屋子里男女搂抱,暧昧非常。门缝外那双漂亮的眼睛抖了一下,阳光漏在羽睫上,颤巍巍地一闪。
“谁?谁在外面?”
屋里传来了惊惶的女声。
绣绣害怕的一抖,想躲又躲无可躲。
已经来不及了,门被用力打开,一块光斑狠狠砸在绣绣脸上,绣绣本能地惊跳开。
“绣……绣绣?”夏夫人慌乱地收拾裙钗。
“娘……”绣绣噎了噎,声音细细的,喊了一声“娘”。
夏夫人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善后,但是她还没开口,绣绣就已经捂着脸跑远了。
江管家从屋子里走出来,挤到门口:“走了?”
夏夫人回神之后,捂脸大哭:“让你避讳避讳……你都听到哪儿去啦?时时这么急!这下可好,被绣绣撞见了!她这会儿想必是去老爷那儿告状了,往后……往后还有我的活路吗?!”
江白冷冷一笑:“她敢,你且瞧她敢不敢告状。”
“怎么?你是说……绣绣不会?”夏夫人不敢置信,迟疑道:“这怎么可能!她与老爷感情一向好的……”
“正因为感情好,她才不会。”江白很自信,分析着,“你想啊,绣绣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她如何有脸同自己的父亲去……去谈论这种事呢?她怎么说?——继母与管家通奸?哪个女孩子说得出口!”
“那倒是,那倒是……”夏夫人跺着脚,稍稍放下心来。
江白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她没那个脸开口还好,她要是敢说,哼哼!”他面上泛起一层冷冷的笑:“我自有应对办法!一个失了名节、被个穷书生始乱终弃的闺门大小姐,哼,她要敢去老爷那儿告我的黑状,我就攀诬她与我不干不净,反把污水泼继母头上!”
“畜生啊畜生!”符老爷拖着老迈的腿,踉跄着走到江白跟前,狠刮了一个耳刮子,骂道:“你这畜生,你既有对策,又为何要置绣绣于死地?!你饶她一条活路啊你!”
符老爷整个人哆嗦起来,差点站不住。
曹管家一个箭步,急扶住了符老爷:“老爷,您小心,保重身子要紧!”
符老爷歇了会儿,一口茶抿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向伏趴在地上的二人道:“事到如今,你二人还不认罪?我这儿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便是告官,也能将你二人绳之以法!更别说我这外甥尚有些神通在……左右你二人是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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