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次日,钟离音一觉醒来,日上三竿,他慌慌张张把衣服整理好,依旧没穿桓纵给做的那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完蛋了,他迟到了,昨儿因为腹泻的缘故,拉没了半条命,直到现在还有点懵,根本直不起腰。

他半夜偷偷吃了俩柿饼,吃完才想起来,晚上刚吃了蟹黄。哎,早知道吃饭的时候就不想那么多,谁知到晚上,连自己晚饭吃啥都忘了,光顾着想桓纵对自己的刁难。

他一只脚刚踏进府衙角门,鬼鬼祟祟,躲在槐树后,探出个脑袋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抓考勤后,就偷偷溜进去,然后——

撞到了一个人。

“府君我错了我再也不……逸林!”钟离音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站在他跟前的是老好人瞿商。

瞿商忍俊不禁,“徽声,你怎么来了?今日府君跟宗副将说你身子不适告了假,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啊?”钟离音茫然,“那就是说我不该来?”

“嗯,已经批好假了。”瞿商问,“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昨天柿饼和螃蟹一起吃了,快把我肠子拉出来了。”钟离音叉着腰,尽管光是站着就花了他好大力气,“我现在都不敢剧烈活动,生怕肚子一抽,马上就得跑去茅坑,我跟你讲,这感觉可太难受了,我整根弦都是紧绷的,只要肠子绞那么一下,我就知道完了,要坏事了。”

瞿商噗嗤一笑,“你真有意思。”

“啊?还好……还好吧。”钟离音贸然被夸了下,还有些不适应,“啊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逸林,今晚一起去吃顿饭吧,我请客。”

“你都没钱了,我怎能让你掏腰包?没事的,举手之劳。”瞿商摆摆手,“快回去休息吧,你身子不舒服,大鱼大肉吃了也对身体不好。”

“好像是这样。”钟离音尴尬笑道,“那成吧,改日,发了俸禄我就请客,说好了啊,不许客气!”

瞿商挑了挑眉,似乎很是受用,“嗯,到时候一起吃饭。哦对了,你还差多少没做完,不如我帮你?现在只剩下收尾了,你的那点儿还没完,我以为你会带回家去。”

钟离音面露苦涩,他现在坚信拿多少钱做多少活,何必呢,他要是不把账簿拿回家,也不至于烧了个精光什么都没剩,给自己找麻烦——真是上赶着找麻烦。“不了不了,从上次那件事后我就再也不回家干活儿了,有病,纯纯有病。”

“哎,徽声,你比这儿很多人都有意思啊。真不知道为什么,府君老是跟你过不去。”

瞿商这话很怪,是在替钟离音抱不平?可是钟离音就算委屈,也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他受桓纵接济,虽说不是自己主动要求的,然而在众人面前他的确承了桓纵的好,再这样背后说人,就有点忘恩负义了,“还好吧,没有过不去,我做事不周到,该罚,该罚。”

瞿商不以为意,“那好吧,我先回公廨了,你赶紧回去休息,注意身体。”

钟离音隐约觉得瞿商不对,时至今日,整个府衙对他没印象的人不少,也不会刻意站队,因为他们都是老人,钟离音是新人,没必要为了一个新人得罪主司,那也是纯纯有病。

不过想想,瞿商也是新来的,或许兔死狐悲呢?

如此一来,钟离音偷得浮生半日闲,干脆回到陶大娘家里,问一问具体的情况,看一下要赔多少钱,等下一并还给桓纵。

他总觉得,能在桓纵宅子里住下,一点儿后续事情都没有,肯定是桓纵在背后处理好了。

等他走到陶大娘家附近,一切都变了样——人去楼空。

钟离音想了想,这处着了火灾,肯定要处理被烧到的宅子,搬去别处住,或许瞿商正是因此,才在废墟里搜检,找到了他的衣物和平时的小东西。钟离音不死心,还是想去废墟里找,他还记得那块玉料放在床头的木匣子里,就算被火烧掉,也应该有残存下来的痕迹。

他翻了半天,手上满是尘灰,不注意往脸上一抹,就成了大花脸。

熟悉的陈设基本上被塌掉的房梁压碎,断裂处轻易就能刮破人的衣服,钟离音格外小心,生怕手被刮伤。他在废墟里穿行,哗啦啦一声,刚巧一块炭化的木头断掉,他差点被锐利的横截面戳中,幸好偏身一躲,躲过了。

钟离音松了口气,眼前就是他睡觉的胡床了,他在床底下终于找到了几个木箱子,里面是几本之前写的诗稿,他经常被拿去用,陆预有时候文人诗会懒得写,就会让他代笔,为了防止紧急代笔写不出来,他平时会积攒诗稿,关键时刻用来救命。

但是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玉料。他不死心,往旁边挪了挪,确认那就是自己存放的匣子无误,奈何里里外外翻遍了,都找不到玉料,反倒是自己像被烤焦似的,浑身上下一股炭火味,还好不是桓纵给的那件锦袍,不然钟离音要心疼死了。

不对,匣子还在,玉料为什么没了?难道被人偷走了?

更不对的事还有……钟离音蓦然发现,他的诗稿,竟然完好无损!

明明诗稿距离烛台更近,却得以保全,这说明什么?火没烧干净里头!

钟离音咬了咬唇,心跳得很快,手甚至有些颤抖,“如果,如果是我引起的火,那么这火就应该从内到外烧,但是这间屋子,整个架构被烧得干干净净,不像是从内到外啊。”

为了验证猜测,钟离音捡起一块木门的碎片嗅了嗅,明显在上面闻到一股油味。

“有人要害我……”钟离音很快想起之前府衙的刺客和楚天慵的说辞,“糟了,看起来楚天慵那句话不假,刺客并不是跟我一伙的,而是要杀我的!太傅要收尾……难道太傅知道我不配合所以要杀我?可是我不会血口喷人配合太傅栽赃嫁祸的想法只告诉了楚天慵,楚天慵为什么要说出去,让太傅对我们两个收尾呢?而且那么快,一来一回怎么可能传回建……”

钟离音浑身如天雷过身,惊惧良久不能言,浑身酥酥麻麻,眼前一黑。

“太傅……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杀我的打算?”钟离音嘴唇颤抖,“原来,太傅早就计划好了,他这种人,根本不会在意我的生死,我死了,比活着有价值,要是我愿意进宫侍奉太后,说不定能活下去,可我没有……”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钟离音无比害怕,果然,现在他只能依靠桓纵,因为只有桓纵那里是安全的,可能这也是桓纵把他带走的初心。可问题是,之后陆预会不会再动手,会不会斩草除根?还是说,陆预高傲到无所谓钟离音站在谁的阵营,那高高在上的国舅,怎可能对一个读书人反复下达命令,要他非死不可?

况且,他的父母都在陆预手里。

看来陆预是拿捏准了他不敢真的反水,无论钟离音如何做,都威胁不到陆预。

“陆立衡果然蛇蝎心肠。”钟离音喃喃道,“不择手段,出此毒计,卸磨杀驴,如果我不来查探,如果我没有幸免于难,那么我到死都不会知道,真正想杀我的人是陆立衡而不是桓子纯……我可能还傻兮兮觉得,士为知己者死,我要为太傅效力呢。”

钟离音愤恨不平,他在投石问路准备去太傅府上的时候就听说过陆预的阴毒。当初竟陵王与太子相争储位,竟陵王夙慧,太子与陆氏是姻亲,为了能让太子即位,他们策划出一场暗害竟陵王的戏码,趁着先帝病重,用一道旨意骗竟陵王入宫,然后将其幽禁在洛阳别宫,乱棍打死。竟陵王妃是宗氏女,宗让强迫宗氏与竟陵王和离以保全自身,宗氏不管不顾,本想殉情,却在发现身怀有孕后,活到产下遗腹子的那一天。

不过这一切都是徒劳,陆预之父不愿让这个孩子出生报父仇,谋士献计策,在宗氏产后虚弱之时,将孩子和宗氏鸩杀。宗氏是陆预的青梅竹马,负责处理此事的恰巧也是陆预。

自此陆、宗二姓结下仇怨。

对于青梅竹马,尚且能做到说杀就杀,钟离音又算得了什么?当初只以为此人不拘一格,希望能被重用,可没想到竟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喂,你,你怎么在这儿?”

钟离音抬眼一看,迎面走来负责这一块的小吏,他马上笑意盈盈,“官差大哥,不好意思,我问你下,这儿的陶大娘呢,去哪儿啦?”

“陶大娘?她不是这儿的住户啊。”差役掏了掏耳朵,摆摆手赶人,“快走吧快走吧,我们还要处理呢。”

“什么?可我赁的是她的屋舍,想赔钱都找不到人。”

“哎呀,不是,不是她的!”差役把钟离音拽了出去,“你快走吧,我们今儿就要处理完,别妨碍我们干事儿!”

不是,怎么如此着急?这种差役不都是能拖多久拖多久,能多拿一天就多拿一天?难道是上头有了死命令,下最后通牒,所以才如此着急?不过,为什么这房子并不是陶大娘的,那他跟谁赁的房?难不成陶大娘也并非房主?

事情真的乱糟糟的,钟离音走出去没几步折返回来,“官差大哥,这是谁的房子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差役上下打量。

“我总该知道需要给谁赔偿,总不能自己闯了祸拍拍屁股走人吧。”

差役想了想,“你闯的祸?你烧了这房子?等等,好像确实也是你,那我就跟你说了,这间房子……”

“钟离音。”槐树下响起一个人的声音,钟离音回过头去,只见殷植翩然而至,气度儒雅,不怒自威,“听说,你有很多问题?”

谢谢大家给的营养液么么么[亲亲]

随完榜单,以后每周四到次周一更,调一下周期[害羞]以后都是这个时间咯[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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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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