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音煮好酒,放在托盘里端了上来,“小将军,来,这是我家里带回来的菊花酒,去年酿的。”
宗忱礼貌一笑,“多谢。你和我哥……哦,府君,是有什么误会吧?”
岂止是误会?钟离音捏了把汗,他在人家江州刺史跟前说自己要伪造印章,这可真是班门弄斧、鸡给黄鼠狼拜年,“是有点,我刚刚说错话了,后来我才知道是个误会,你能不能帮我说一下?或者我自己说。”
宗忱耸肩,“没事的,钟离参军,府君还好,没有那么严厉。”
真的吗?钟离音表示他真不那么觉得。“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今天我发现自己的印章找不到了,府君帮我找,我还挺感激他。后来怎么找都找不到,我就说要自己刻一个,府君阻止了我,我也知道事儿不该那么办。”
总感觉越描越黑!钟离音索性换了话茬,“你也别叫我钟离参军,怪客气的,叫我钟离就好。刚刚我收拾才发现原来是之前赶路的时候,衣服穿错了,包裹也是错的,等下我换回来,就能找到印章,请将军放心,我绝对不会伪造印章的!”
咋回事,还是越描越黑……
宗忱哭笑不得,“好了,钟离,没关系的,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你又没做什么,府君性子宽仁,不会计较这些,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宽……宽仁?钟离音倒吸一口凉气,“可桓府君不是御下严明,才能服众嘛,我记得太傅说起过。”
宗忱端起酒盏吹了吹,“我都不敢说自己了解他,太傅远在千里之外,竟然那么了解,真是惭愧惭愧啊。”
钟离音笑笑,宗忱想起自己来此的初衷就是解释今日的无礼行为,“近几日府衙忙着做账和检阅,所以一来二去,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及时接你,这是我的错,在此说明,我本想忙完了就来跟你说清楚,没想到府君先我一步见到你,还闹了这么一档子事,真是对不住。”
“没有没有……”钟离音没有记怪宗忱的意思,事情发展到现在,也并非宗忱所能控制。不过,他在宗忱的话里读到了一点儿别的意思,“你说,你们最近很忙?”
宗忱笑得无比灿烂,少年心性此时一览无遗,再加上唇边的梨涡,看起来格外天真无邪,“是呀,来了正好帮个忙,缺的正是你这种读书人呢。”
钟离音觉得不对,非常不对。
送走宗忱后,钟离音马上跑去楚天慵歇脚的酒肆,一路跑起来脚步带风,还抱着错误的衣服和包裹,“楚天慵,你给我出来!”
原本没啥动静的酒肆屋舍忽然响起如雷鼾声,一旁的伙计和掌柜人都傻了,不知道钟离音这么怒气冲冲所为何来,怀揣算盘和抹布,杵在边上像木头人,“这位客人……”
“让楚天慵给我出来。”钟离音盛怒之下,说话都高了几个调。
屋子里噼啪响了两声,楚天慵人如其名,慵懒地开了门,“有什么事?你一天在马车上睡爽了,老子驾车驾了一路,现在就想睡个觉,有话就说有屁快放站着说话不腰疼。”
钟离音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人一路上不吭声,聚精会神为自己驾车,估计也是累着了,思及此,他的气势一下子就蔫了下来,“给……你的衣服,我的衣服在你那儿,咱俩拿错了,你赶紧换回来吧,我要看看印章在不在那两件衣服里。”
楚天慵半睁着眼,脑袋耷拉下来,强行撑起沉重眼皮,白了钟离音一眼,趿拉鞋子走远,原地钟离音握手成拳对着此人背影锤了上去,终究是只敢背后鬼鬼祟祟。楚天慵蓦然回头,钟离音马上恢复到刚刚恭敬的神情,“怎么了?”
楚天慵撇嘴,“我是不是告诉你,以后没事不要来找我?”
“放心吧,以后有事我也懒得找。”里间响起楚天慵翻找东西的声音,钟离音这才放了心。
“你不找我跟我没关系,反正主子会找你。你今天是吃了炮仗?”楚天慵把不属于自己的衣服从衣柜里翻出来整理好,叠成一摞放进包裹皮里,看起来整整齐齐,跟钟离音一股脑全塞进去截然不同,于是在换回自己的包裹的时候,他实在难忍嫌弃,“你管这叫叠衣服?”
“一件没少,赶紧清点。”钟离音想起这一路上楚天慵总是爱答不理的,他的性格向来如此,你敬我我敬你,你做分内事那我也就做分内事,别的没有,合作愉快。
“没少。”楚天慵看着皱巴巴的衣服,顿生了把钟离音掐死的心思,“对了,你是因为拿错衣服所以遭了罪?”
“你真聪明。”钟离音皮笑肉不笑,“我捅了娄子,估计过几日桓纵就会告诉太傅,说我是个废物,把我遣回建康,到时候咱俩吃完大螃蟹就回去。”
“还开得起玩笑,估计没什么事。”楚天慵一副天塌下来也砸不死我的心态。
钟离音:“……”
“你捅了什么娄子,说来听听。”楚天慵好奇,倚着门框,问。
钟离音反复清点,终于找到自己遗失的印章,小小一枚,也就一颗枣子那么大,沉甸甸的,那可是他的命啊!这印章在身边的时候一点儿感觉也没有,结果失而复得,竟然能让他如此狂喜。
“我当着江州刺史的面,说要伪造公章。”钟离音说完,自己都被逗笑了,“这跟当着捕快的面吹牛自己是翻江大盗有什么区别?”
楚天慵:“……”
“你快去自首吧,我就当为民除害。”
“那不成,你这种小嘴淬了毒的都活这么好,我为啥要自取死路?不,我要死皮赖脸活着,睡一觉起来,只要忘记就是没有发生,人活一世重在感觉。”钟离音嘴下不饶人。
“那你找到这人谋反的证据,咱们不就能顺理成章回到建康,你也能借此机会公报私仇,到时候没人会说你啊。”楚天慵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后,轻声说道。
“切,你以为造反跟过家家似的?造个反,动辄就是诛三族,多伤阴鸷,必须审慎,没有就是没有,不能昧着良心。”
楚天慵对此看得很开,摊了摊手,“其实太傅迟早都会这么做,你来无非是走个过场,就算误杀也没人会怪你,这本就是他们世家大族火并,跟咱们拿钱办事的没关系。”
“不。”钟离音底线明确不可更改,小事上他缺德,给人家当个替身写手、扬言造假也就算了,在大事上他向来不以他人意志转移,“这很重要,你不能杀了人之后轻飘飘来一句‘非我也,兵也’。”
“我不懂。”楚天慵说起话来欠欠的,“谁生谁死都一样。清点完了?完了就走吧,没什么事别来找我。”
楚天慵刚想关门,钟离音就拦住了他,“我看你这个住处也不错,不知能否……”
“不能。”楚天慵冷冷道,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钟离音在原地凌乱,“什么人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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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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