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7月2日，U-20世界杯决赛在荷兰正式打响，阿根廷即将对阵尼日利亚。
范戴克走进球场的时候，被看台上数万球迷的鼎沸人声震撼，放眼望去看不清每张面孔，人类在群体中显得那么渺小。
电视上稀松平常的画面，身处现场才能体会到不可思议。
他第一次坐在足球场看专业球赛，内心震惊到说不出话。少年人强装镇定，他抿紧嘴唇双手环胸，摆出“这没什么，我见惯了”的神态。
“哇！人好多！比上次半决赛多了好多人！”小胖子卢卡坐在座位上激动地握拳大叫，“快看快看，那一片都是阿根廷球迷，他们举着梅西的画像！”
范戴克顺着他所指方向望去，一幅蓝白底色的软布上画着一个面庞清秀的少年，他知道那个人。
莱昂内尔·梅西。
在威廉二世的青训营里，教练有时候会放一些精彩的比赛录像，范戴克第一次在电视上见到梅西，仅仅是在两个月之前。
一场常规的西甲联赛上，巴西巨星罗纳尔迪尼奥在左路把球分给一个刚升入一线队的新人球员，新人长着一张白皙干净的脸，骨架瘦瘦小小，接球后直接挑射破门，在诺坎普激起数万掌声欢呼。
罗纳尔迪尼奥背起那个新人庆祝的画面，从此镌刻在无数巴萨球迷心中。
是他啊。
原来他才十八岁，是个阿根廷人。
球场上空的阳光直射在绿茵场，鲜绿的草皮几乎泛出泥土的气息，今天天气实在很好，风也柔和。
范戴克坐在煦风和阳光下，整颗心都微微发烫。
当那个刚成年的阿根廷人出场时，看台上的球迷沸腾起来，他听到周围有人说，这是阿根廷的未来。
范戴克歪头打量场上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第一印象是白，第二印象是小，细伶伶的骨架站在那里，看上去甚至不像踢足球的。
“MESSI，MESSI！！！”坐在旁边的小胖子卢卡吊着嗓子飚出高音。
范戴克被他突如其来的高声尖叫吓一跳，瞄了他一眼，对方白净的脸皮涨红，握着拳头喊得声嘶力竭。
太夸张了，这家伙以前明明不看球……怎么会突然爱上一个刚出道的球员？
哨声响起，比赛开始。
范戴克望向绿茵场中心，那个开场前笑容腼腆的少年追着球一路狂奔，从中圈追到大禁区外把球抢断，露在球袜外面的腿在阳光下白得晃眼，过大的球衣穿在身上被风鼓起。
范戴克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脑海里浮现出一双爱笑的眼睛，此刻一定闪着光，坚定又执着。
看台球迷开始呼喊他的名字：MESSI，MESSI——
坐在范戴克身旁的卢卡喊得格外起劲。
这时，球场上梅西传出一脚精准的直塞球，直接撕破两道防线。
范戴克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对方身前那么多防守球员，他是怎么看清这条传球路线的？
他扭头环视一圈，发现周围人都在喊。
范戴克舔了舔唇，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加入喝彩的声浪。
阿根廷踢尼日利亚的比赛没有想象中胶着，即使这是一场决赛。
要问为什么，场上22人中，有一个人显而易见处于更高层次的竞技水平。
梅西盘带内切连过三人，球迷惊叹，呐喊助威。
梅西中路爆破冲击得对方人仰马翻，全场高呼，为他鼓掌。
梅西挑球过人再推射得分，所有人站起来，举手膜拜。
欢呼声像海浪，一层又一层，连绵不绝。
…………
比赛结束，阿根廷二比一战胜尼日利亚，梅西决赛梅开二度。
阿根廷球迷化成欢腾的海洋，“马拉多纳二世”这个称呼不绝于耳，他们在球王退役后这么多年，终于从一个刚成年的孩子身上发现了这种天赋。
U-20不重要，他们期待的是蓝白球衣上遥不可及的那第三颗星星。
范戴克坐在座位上发着呆，满眼都是球场上那个比其他人娇小一圈的身影。
同时包揽世青赛的金靴奖和金球奖，梅西没有着急去领奖，而是与队友们拥抱庆祝夺冠。
他从乌斯塔里身上跳下来，又去熊抱阿圭罗。
两张青春洋溢的笑脸贴在一起，连不知情的人都能看出他们关系很好。
看台上大部分球迷没有离开，所有人的议论都围绕着那个横空出世的天才。
全场几万人，焦点只有一个。
莱昂内尔·梅西大概有魔力，在足球场上，他就是可以轻易吸引所有人的关注。
范戴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焦点，他喊了一整场喊到喉咙干哑，不知不觉陷入群体狂欢。
在这九十多分钟的时间内，他差点忘了自己是谁，被父亲抛弃的痛苦、被他人欺辱的愤怒、被贫穷磋磨的苦闷……一切一切，好像都在这场球赛内随着呐喊被抽空。
他现在胸口空荡荡，有另一种情绪在逐渐填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卢卡摘下帽子抛到天上，激动地在原地跺脚，“赢啦赢啦，阿根廷赢啦，梅西赢啦！”
球场中央已经搭好台子，主办方正在颁奖。
卢卡高兴得仿佛自己是个阿根廷人：“他太厉害了！我要追随他，做他忠实的球迷！”
他们坐在看台上依依不舍，看完颁奖仪式仍然舍不得离开。
梅西在混采区接受记者采访，卢卡星星眼望着对方，等了好一会，突然拽着范戴克往下跑。
“快点快点，梅西采访结束了，我去找他要签名，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给。”
范戴克想抽回手，但是看着那个背影都透着开心的阿根廷人，手指动了动，最终任由自己被卢卡拽到广告牌边。
梅西道别记者，转身朝队友们走去。
他经过广告牌，从范戴克眼前扬长而去。
在这个距离，范戴克终于看清他的脸。
圆圆的脸蛋像一粒剥了壳的荔枝，亮晶晶的眼珠比黑葡萄更水灵，范戴克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想到这样的比喻。
他盯着梅西雪白的腮和脖颈，忽然垂下眼睛不敢看。
“Messi，Messi，可以给我一个签名吗？”卢卡在人群中往前挤，着急地朝着梅西大喊。
范戴克：“别喊了，这么多人，他不会在意我们的。”
梅西听到声音回过头张望，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弯起眼睛笑了。
他摇头晃脑地跑过来，浑身都散发着开心的气息。
“Messi，太好了，我爱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签名？”卢卡双手合十。
梅西接过签字笔，在卢卡的球衣上写下名字，“可以叫我里奥。”
范戴克眨了眨眼，脸色僵硬地轻轻斜视，梅西的侧脸离他只有十几公分，他几乎能看清对方睫毛卷翘的弧度。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从头到脚每一块肌肉都僵硬的动弹不得，只有心脏越跳越快。
卢卡会一点西班牙语，立即点头如捣蒜：“谢谢你里奥，我今天好快乐，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梅西抿嘴笑，脸颊上挂着可爱的酒窝，他转头看向范戴克：“你也要签名吗？”
范戴克张了张嘴，他听不懂。
该死，他不会西班牙语！
卢卡一直在点头：“要要要！给他签！我这位朋友也是踢足球的，他在威廉二世青训营训练，以后一定也会成为一个有名的足球运动员！”
范戴克脸色不变，心里焦急得像着了火，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梅西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比自己略矮一点的少年，声音像撒满糖霜的甜品又软又甜：“那真是太棒了，你叫什么？也许以后我们会在球场上碰见。”
卢卡在一旁翻译，范戴克终于知道梅西在说什么，听到后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吗？”
他想起教练说过的话，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突然格外委屈：“教练说我长得太高，跑得又慢，不适合踢足球。”
怎么可能会在球场碰见，梅西只比他大四岁，已经开启清晰明亮的未来，而他连未来在哪都不知道。
范戴克失落地垂着脑袋，梅西突然靠近，抬手比划两人身高。
范戴克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心跳漏了一拍，瞬间屏住呼吸。
“你肯定比我小吧？”梅西对他眨了眨眼睛，“我有一个朋友，个子高高的，他踢中后卫，当初教练也对他说过这种话——再敢长高就去打篮球吧——现在他都一米九了，在曼彻斯特联踢得挺好的。”
好近，太近了。
他好像真的闻到水果的甜香。
范戴克呆呆地盯着梅西，已经忘记自己刚才为什么而伤心。
那边队友们喊梅西去拍照，阿圭罗一直里奥里奥叫个不停，梅西扭头喊了一句：“等一下。”
他直接扶住范戴克的肩膀，微微弯腰在他衣领处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就签在这里吧，祝你成为厉害的足球运动员。”
这一秒的时间仿佛被拉得无限长。
2005年7月2日晚八点半，范戴克第一次遇到梅西，仅仅拥有他的两分钟。
那时候梅西心里想的是国家队，是冠军，是足球。
而十四岁的范戴克心里想的只有梅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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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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