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几步外马蹄急响,李广权以为是钱明德手下人过来寻仇,一惊一乍地跳起来:“卫兵!卫兵何在?”
孟倾站直了身,警惕地摸上长弓。
他微微眯眼,看清了不远处的人,忽然神情一松:“怎么过来了?”
曲落笙勒住马:“我远远瞧见大帐火起,担心生了变故,等也等不住,不如过来找你。”
她上下打量孟倾,见他安好无事,方才松一口气。
说着跃下马背,看向熊熊燃烧的营帐:“这是……”
孟倾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火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庞。
“燕春熙突然发难,在营帐里杀了钱明德,放一把大火,与钱明德同归于尽。”
曲落笙一愣:“燕春熙与钱明德同为梁王手下,怎会自相残杀?”
这时火光一亮,她目光微顿,看见地上落着的一方绣帕。
那颜色绣样莫名眼熟,她不由上前,拾起来仔细打量:“这帕子好像在哪见过。”
她蹙眉想了半晌,脑海中灵光一闪:“是苏宜主事常常带着的手帕,怎么……会落在这?”
帐中惟有钱明德与燕春熙二人,钱明德与苏宜素无往来,如此算来,这方帕子只能是燕春熙的。
曲落笙愣了愣,想起苏宜曾与泰平署的人提过,她儿时有一位邻家哥哥,对杂耍技艺最是精通,最爱用各种把戏逗她开心。
她的许多身法,都是在玩闹时向他学来的。
曲落笙慢慢握紧帕子,苏宜提起的邻家哥哥,会是燕春熙么?
她似是突然窥见了隐秘爱恨的一角,可故事中的人都已不在,再多的猜想,也只能是猜想罢了。
孟倾见她神色有异,低声问:“怎么了?”
曲落笙摇一摇头,轻声道:“没什么。”
过去了便是过去了。
她松开手,让那方帕子被风卷入滔天的火,连同隐秘纠缠的爱恨一同销声匿迹。
*
宫城前。
梁止戈打退了蛮人援军,在后半夜带一支兵前来勤王。
僵持良久,城头守军死伤大半,双方人马暂时休战,城下的小兵忙忙碌碌,将伤兵抬到一旁救治。
舒启元坐在一众伤兵身旁,由大夫包扎起他腿间的伤。
方才流矢密集,不知何处射下的箭伤了他的左腿,他看着大夫熟练地裹起伤,低声道谢。
在他身后,赵博符望一眼城头三三两两聚集的守军,心焦道:“也不知还余下多少叛军,若叛贼再得援手,我们的人只怕抵挡不住。”
舒启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摇一摇头:“依舒明立狂傲的性子,若他胜券在握,怎会龟缩城中?定会速战速决,直接派人前来对阵。”
他看向城头:“谁能先等来援军,谁便能胜。”
“一群废物!”
城墙之上,梁王一脚踹翻传讯的小兵,气喘吁吁道:“平日里吹嘘自己有谋有略,现在却连援兵都找不来!朕要你们有什么用!”
“说话!”他暴怒,“都哑巴了么?”
一群谋士垂头丧气,束手立在一旁。
梁王气急,推出去几个劝谏今夜攻城的斩了,回头抓起抖着身子向外逃的传讯兵:“钱明德还没有消息么?”
“没,没有。”小兵惧怕道,“钱大人和燕班主,都,都没有消息。”
梁王扔开小兵,奔到城墙旁看向远处,
就差一步,只要援军及时赶到,这天下就是他舒明立的!
就差一步。
他狠力攥紧了拳。
二十八年,自他被先帝以大不敬之罪遣去边关,他没有一日不想夺回本属于他的皇位。
若非奸贼陷害,他岂会在祭典上乱了礼数,皇位又岂会落入他那平庸不堪的弟弟手中?
这天下本就应当属于他,他不过是夺回自己的东西,又有何错?
粮草,兵马,内应,他筹谋了二十八年,决不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深黑天幕露出一线熹微晨光,他紧紧盯着远处,只要援军及时到来,他就仍有胜算。
天光下骤然出现一众军旗,梁王一愣,欣喜若狂:“来了!”
他一把抓过身旁的小兵,瞪着赤红的眼:“把人都叫过来!让他们出城应战,城下的人一个都别留。”
“陛,陛下。”小兵面无人色,嗫喏道,“可是那,那边来的,不像我们的人。”
梁王难以置信地转身,城下人马已经开始攻城,残破的宫门燃起熊熊大火,只差一线便要破开。
“不。”他踉跄着后退,看着轰然洞开的宫门,“不!”
城门已破,残余的守城士兵连片刻的抵抗都没有尝试,在大军攻势之下纷纷缴械投降。
梁王奔下城楼,发疯般朝新君受诏即位的太仪殿冲去。
皇位只能是他的,谁都不能夺走。
他奔上玉阶。
龙椅在火光下泛着微弱的光,威严庄重,触手可及。
只差一步,他欣喜若狂地伸手,天下仍是他的!
弓弦声响。
梁王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凝固成扭曲的弧度。
心口一阵剧痛,他慢慢低头,锋利的箭贯穿了他的身躯,在离龙椅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
“皇叔。”
舒启元垂下长弓,看向龙椅旁挣扎不止的梁王,长叹一声。
“你输了。”
*
兵戈消止,天光熹微。
城头换上了新一批守卫,铜钟低鸣,守卫一声呼喝,朱红色的宫门轰鸣着推开,露出宫城内一线天光。
奔去各处逃生的达官贵人听闻召集钟声,以为梁王得位,大局已定,各自收拾了仪容,齐齐向宫城进发。
一路尸身狼藉,贵人们低低叹着,各怀心思,战战兢兢地进了宫城。
钱海平半生平庸,此时却被推着走在最前,一帮人凑在他身旁,说笑道:“以钱尚书的从龙之功,钱家日后必能飞黄腾达。到时大公子可莫要忘了我们,有什么好处,也该带上我们才是。”
有人歆羡道:“钱尚书到底是个有决断的,一开始便认准了陛下能成大业,若我有此等眼光,怎会蹉跎半生方入殿堂。”
“也不知尚书大人眼下在何处,莫不是伴在新君身旁,等待祭祀天地罢?”
“诸位谬赞。”钱海平勉强一笑,心里却在打鼓。
钱明德自后半夜去城外求援便没了消息,他派人多方打听,得来的只有寻不见三字。
他抬头看向城头守卫陌生的面孔,眉头一跳,心中愈加不安。
身旁人奇怪钱海平面色低落,推一推他,笑道:“钱公子这是被泼天富贵吓丢魂了?加官进爵还满面愁容的人,在下可是头一次见。”
钱海平道:“在下不过……”
他跨入宫城,迎面看见高高立于石阶之上的孟倾,如遭雷击,话音戛然而止。
方才还哄笑热闹的达官贵人们亦是瞠目结舌,一众盛装而来的人看着官袍狼狈的孟倾,像是被抽了线的偶人,滑稽地僵立原地。
漫天晨光破开一夜战火带来的阴霾,孟倾身形挺拔,满身风尘不掩岿然气势,一双星目清光似剑,如能破尽魑魅魍魉。
“诸位。”
他看向愕然的人群,神色疲惫,淡淡道:“随我一同拜见国君。”
好长,给我写懵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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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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