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林之逸先打了招呼。
“四个正好，我叫了撒撇米线，没加肉，有让老板煎蛋多煎一些，嗯，按十个人算的，留两个和我收，收躯干和头，另外两个人去吃饭，吃完来换。”
“饿死了”。
“谢谢林先，我超爱吃芫荽的，大的小的都爱。”
林大雨走到尸体旁边蹲下，头也不抬地说“还没付钱，自己付自己的”，看了眼凑过来的两个人人。一个是林之逸，一个是实习生张凛凛。
“待会回局里我会讲怎么收殓这类尸体的，你要是想现在看可以留下，实在太饿就先去吃饭。”
张凛凛咽了一下口水，“那大林老师，我先去吃，我吃很快的。”说完就小跑出去了。
“都10点，饿到发晕了都。”林之逸把尸袋展开，挪了一下位置让中线对着尸体，“自己都不备着点小零食什么的垫垫，走路腿都在抖。”
曾经她自己也是这个样子，总想着等工作结束了再去吃，可是一直有工作，一直有突发情况。怎样都结束不了。要不是她老师时不时地投喂她一下，像这样的体力活动，说不定会直接栽倒在尸体身上，污染了证据就麻烦了。
回到局里，记录员也已经就位了。没什么特别注意的，工作就直接开始了。
“死者，刘长山，男性，46岁，麦岛房地产经理，死前与其室友通过话。重度脂肪肝伴有胆小管、胆囊炎，既往体检结果显示血脂和血糖都偏高，无传染病，无重大手术史，离异，没有孩子。”记录员感觉有点不对，怎么都是他在说。抬头看了过去，四个法医都看着打开的尸体的腹腔。
“怎么了？”记录员问他们，就还是在操作空间的外围，看看台上的医生，又看看键入电脑的文字：死者腹腔器官完整，脏器无明显渗血、炎症、充血、淤血，大小、形态正常，色泽红润，质地柔软。肝脏胆管处有炎症浸润，怀疑有寄生虫感染，肝脏无异常。
“先继续吧。”林大雨先出声了。四个人眼神相互确认了一下，确实是一块红润柔软的肝脏。
汤法医和李法医将整幅脏器托举到旁边的操作台，将整幅器官拍照，拆分，称重，然后记录员一一键入电脑，然后李法医将胃部内容物用弯盘装出，其实是倒出来的，因为基本没事什么食物，应该是一些汤汁、水和胃液。
胃容物60ml,初步判断为胃液、水和还有含脂肪的汤水，无食糜、其他食物残渣，胃部有点状溃疡、炎症，胃壁偏薄，容积略有扩张。
汤法医也把器官都拆分、拍照好了，就协助李医生片取生理生化标本。张凛凛在旁边根据指示拍照留证，间隙时会把标本盒、标本瓶贴上标签，写上日期和标本信息。
忙碌两个小时后，这场解剖工作完成。
其实本来可以早点结束的，但是，四个人格外仔细地对待尸体的生理生化标本，甚至林大雨结束她那部分的工作之后，还过去和汤法医他们一起留标本。
这边的操作台只有解剖床的一半大小，被四个人围得满满当当的。张凛凛差点就要搬一条凳子站上去拍照了。
一边拍照一边听记录的她当然也知道那句“肝脏质地柔软，大小正常，颜色红润”的蹊跷之处。
工作结束后，四个人都默契地什么都没有说，签了字就都打算回家去了，此时已经快要凌晨1点了。
“老师？”林之逸叫住了正要开停尸间大门的林大雨。
“怎么。又要聊案情啊。”把门一关，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虽然死亡方式怪异了一些，但还是有迹可循的，可能要等几天了，生理生化的结果没有那么快出来，药物啊，隐藏病史什么的，那就要刑警队那里操心了。”
“我不觉得”，两个人就靠着停尸间的门聊了起来，一个人双脚朝里。一个左脚朝外。
“再怎么影响也不可能自己把头拧下来了，在颈骨断裂，或者动脉撕裂出血的时候人就死了，不可能还能继续动作，惯性也不是这样的啊。”
“角弓反张都可能把自己的肋骨拗断，这个嘛，有时候巧合、概率，谁知道呢。”
“哎呀”，林之逸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不是啦，被你带过去了，我不是聊案情啦。”
“对嘛，我们又不负责查案，那你要调班啊”，林大雨换了个姿势，双手抱着胳膊。
“马上就是同事生日会了，你不是也在里面嘛，我们打算给你弄一个惊喜。”说完贱笑地戳了一下林大雨的胳膊。“我先透露一下，是很大的惊喜哦。”
“直接说，不然我不听了。”
“哦，好了，就是会请男模啦，听说是凛凛同学的新创业项目哦，他们会到会在包厢里。到时候，嘿嘿。”林之逸看着她露出海绵宝宝门牙锄地那种笑容。
“没有兴趣。”
“哎呀，老师”，尾音拖得很长。“不只为你，我们也有，人多有优惠。”林之逸抓着她的胳膊。
她其实是有点烦的，她还有事情要办呢。不能再被缠着了。
“好了，好了我答应了，你们玩得开心就好了。”
“哦，耶！不可以反悔哦。走吧，还不走吗，我和凛凛还打算去吃宵夜呢。要不要一起啊。”
“不要，累死了，回去休息，我把交班本补一下就回去。”林大雨眼神很细微地闪烁了一下。
“那好，我先走了。”说完挥了挥手，拍着肚皮走了，“吃米线没挡头啊。”
林大雨等了一小会儿，往外面的窗户看去，林之逸和张凛凛手搭着肩膀，脚步轻快地往警局大门口走去。
她转身打开了停尸间的门。
停尸间就在法医室的下下一层的位置，也就是-2层。她找到了停放刘长山尸体的冰柜。
如果家属不是在门外等着那种比较急的情况，一般解剖完成会先放进冰柜，然后通知家属过来认领，有的直接就是殡仪馆的车来接，可能会举办葬礼，也可能直接去火化。
林大雨把冰柜拉出来，带着手套的右手把裹尸袋的拉链拉开，露出额头。她的食指夹着一枚一次性采血针，左手拇指往采血针上轻摁了一下，一颗鲜红的血珠就挂在了她的大拇指上。她把拇指往尸体的眉心处一按。
闭上眼，她看到了刘长山生前最后的景象，窜动的黑影，还听见了一句话。
我代詹去青小姐向你问好。
没有感情，没有情绪的一句话，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其他就没有了。
林大雨睁开眼睛，随手用拇指一抹，把血迹抹掉。拉链一拉，柜子一锁，顺手就把左手用过的采血针扔进了锐器盒里。脱掉手套，消毒双手，最后关上灯走了出去。
詹去青，这个名字她是有印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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