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触及,亦带试探,轻柔而短暂,怀钰尝到丝丝苦涩药味,双眸瞬瞪得圆溜,像受惊的麋鹿。
殿内宫人纷纷低眉敛目,皆面露羞涩之态,轻声相互示意,缓缓退出殿外,脚步轻得几乎无声,生怕惊扰殿内宁静。
片刻之后,宋辑宁方才缓缓松开她,见她愣神,双眸盛满笑意静静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狡黠。
待反应过来,怀钰气恼,一手扬起便朝宋辑宁左脸打下,声音幽清:“宋辑宁,你还要不要脸。”她好心来照顾他,帮他处理,他怎能这样…
这一掌被宋辑宁微微侧身轻易躲开,不要脸?宋辑宁勾唇,怀钰从前骂他亦多是这三个字,他确实不要脸,他若是要脸面,他如何与她再续缘分。
宋辑宁箍住怀钰后背的手臂宽厚有力,怀钰心中怒火腾地升起,纤手紧握成拳,一拳又一拳落在他身上,如落雨点滴般,并无太多痛感,怀钰挣扎不开,口中怒斥道:“宋辑宁,你松开我!”却不敢太大声,怕引得殿外诸人听见。
她同他从未靠的如此近,即便是从前同宋安相处时,亦无这般不规矩的时候。
宋辑宁垂眸直视怀钰怒颜,忍不住继续低头靠着怀钰肩头,眼底光华流转,笑意自心底蔓延,化作嘴角浅浅弧度。
美好之时却被殿外邹荣的通传声打断:“陛下,尚书令苏大人求见。”
怀钰奋力推他,欲起身,恨恨瞪着他,“我要出去!”他们若是有朝务要谈,她在这儿总归不好,何况是眼下这般…
怀钰此刻发髻微微凌乱,几缕青丝顺着脸颊垂落,衣裙因着挣扎半松散乱,腰间玉带偏移露出小段素色里衣,气息微乱,双颊绯红如朝霞初染。
就如此害怕被人瞧见她与他共处?宋辑宁继续拥着她,未有半分要起身的意思,眸光清亮,“这儿有隔帘,你若噤声,没人会知晓你在里面。”
他倒不怕她说话,反而心底暗暗盼着,若是越多人知晓她与他共处,他越是欢喜,他巴不得众人皆知。
怀钰拗不过,宋辑宁已开口道:“让苏卿进来。”
怀钰被这突如其来的轻薄之举激得满心恼怒,柳眉一挑,薄唇轻抿,似是咬住几分怒气。
殿门轻启,苏衍独自入内,行了臣礼,“陛下。”
娓娓道来:“启禀陛下,江州来报,天晴之后两岸的岸道已清理干净,但现下国库不充盈,若是此刻便大兴水利,赈灾未必有效,亦难免会有人中饱私囊。”
此等问题,亦是宋辑宁最为苦恼的,层层下驳,到了地方,盘削下来的银钱自是不够的。
朝中心腹不多,此刻他派谁出去治理水患都是难题,也没什么新世能才可予他启用。
江州地处偏僻,他总不能亲自去勘察。
宋辑宁面色严肃,问道:“现下可有报来治水之案?”
怀钰还是头次见着他这副神情,未作一言,细细听着苏衍继续禀奏。
“地方报上来的难免有所隐瞒,臣请奏陛下,派裴将军前去江州勘察,以确立治水之案。”苏衍此举是深思熟虑之后。
傅丞门生在朝中众多,派谁去,不管是否能治理妥善江州水患,都会助长傅家焰气,对陛下掌权朝政更无益处。
但裴朝隐不同,他无父无母,族中亦无亲人,又是陛下提拔上来的,必会尽心做好此事。
宋辑宁犹豫小会儿,还是允准:“以此撰写诏令,与裴卿速速商议,下达江州。”裴朝隐做事稳妥,他相信,看来眼下宫中巡卫之事只得暂交与宁瀚了。
苏衍领命:“臣遵旨。”
继续回禀朝中诸事,不过是些旁的琐碎之事需要宋辑宁点头允准。
坐上天子之位如此疲累,怀钰目光停留在宋辑宁面容,心道宋安从前是否亦会如此。
宋辑宁自登位以来,期间旱灾方息水患又起,天灾频仍,民生多艰,虽颁多道诏令赈灾恤民,民心稍安。
但根基未稳,朝堂上又现三党林立之势,三党各持己见,暗争不断,若是在大事上稍有失策,民心起波澜,朝堂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待苏衍离去,宋辑宁方才不舍松开怀钰,俯身双臂环绕,将怀钰稳稳托起,怀钰惊呼未及出口,已被他揽入怀中起身,怀钰双手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面露惊愕,“宋辑宁,你是不是病未好全?发什么疯?”他现下全然不似平日模样。
宋辑宁眉目如画,眼眸深邃,微微上扬的嘴角带着几分宠溺,“若是未好,如何能抱起阿钰来?”
朝书房而去,堆集一日奏折未批阅,带着怀钰一同坐于御案前。
邹荣对怀钰放肆之举现下已是见怪不怪,只垂眸屏息,装作何事皆未发生。
还真是不怕她干政,怀钰随意摊开一本折子,“你就不怕我将你这折子中的机密,偷拿了去?”
宋辑宁淡然,“你不敢,牵连九族的大罪。”
他可真是对她软肋了如指掌,怀钰未再说话,不敢不是不会。
宋辑宁专注奏折细细审阅,他批阅奏折时,常需深思熟虑,或为军政大事,或为民生疾苦,即便有奏折内容冗长而无要义他亦会耐心看完,不轻易斥责,只在朱批中简明扼要回复。
而对于关乎国计民生的重要奏折,他则会详细批注,或指示方略,或询问细节。
怀钰待在此处只觉沉闷,满是无趣,耐不住性子起身欲离开,尚未迈出几步,纤细手腕便被宋辑宁稳稳握住,往后一带,怀钰被箍在他身侧动弹不得。
怀钰一惊,回眸只见宋辑宁面容沉静,眉目带着几分深意,低声道:“今日不走了罢,阿钰?”他无意强求,亦不禁想试探。
听得此话惊惧瞬间涌上心头,怀钰下意识推开他,坐至龙椅边沿,防备的看向他。
宋辑宁被这一推猝不及防,未再说什么,只是眼眸微微黯淡,似有失落闪过。
-
岁月痕迹斑驳陆离,蘅芜殿断壁残垣,荒草丛生,枯藤如蛇缠绕于残垣之上,枝蔓扭曲干枯依然顽强攀附着,风吹带过呜咽声。
连书今夜换了身元青衣裙,隐匿于夜色,头发简洁束起,轻手轻脚穿过蘅芜殿中庭,四周一片寂静,沿着宫墙底小心翼翼前行。
蘅芜殿围墙如今虽已破败,仍旧高耸,连书走至墙边,抬头看去,墙头瓦片在雪地反照下泛着冷光,似无数双警惕的眼睛注视着她。
深吸一口气,从锦袋中取出一条细长绳子,一端绑在墙角枯树上,另一端则绑在自己的腰间,确认已紧紧绑好,借着绳索的力量,手脚并用攀上墙头。
墙外是一片荒芜草地,格外空旷,连书小心翼翼地翻过墙头,落地时几乎没有声响。
解开绳子快步穿过草地,朝着远处绛红宫墙奔去,那里墙角凿有一处隐蔽小洞,是她往日与宫外探子接头之地,亦是平日驱使飞奴之地。
她已不知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多少次,每次都是心惊胆战。
即将到达之时,一道低沉声音自身后响起:“何人来此?”
连书心中一惊,身体瞬间僵硬,定在原地,面色随即恢复平静,缓缓转身,只见宁瀚在不远处,面容冷峻,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正带着入夜的巡卫朝她走来。
连书生疑,寻常不是裴朝隐领头么,今日怎得是宁瀚。
宁瀚抽出腰间佩剑,长剑剑尖直指连书喉前,他是已察觉到她的异常。
“奴婢,奴婢只是想入夜出来透透气。”连书声音微微发颤,努力掩盖自己此刻的惊慌失措,头垂得低,试图掩饰自己身份,毕竟她亦不知宁瀚是否有见过怀钰身边的人。
她能认出他模样,是那日他入宫时她躲在暗处偷偷瞧见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冷汗。
宁瀚并未被连书的话语迷惑,冷哼一声,缓缓走近,目光在连书身上扫过,看及她手中紧握的信件,“宫女怎的会深夜出现在此?你手上有信物,是打算给谁送的信?”
宫中众人对这蘅芜殿,视为不吉之地,一向是避之不及的。
连书心中一沉,“您误会了,奴婢只是…”
“够了。”宁瀚打断她的话,伸手捏过她拿着信件的手腕,连书只觉手腕一紧,被他牢牢握住,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她根本挣脱不了半分束缚。
宁瀚当着她的面撕开信件封口,取出其中信纸,将她用力拂开,吩咐属下:“将她押住。”
打开却见信纸一片空白,空无一字。
历来细作传递消息多用此招,或用明火显字,或用水迹显字,这信绝无表面这么简单,随后吩咐属下:“将她押回刑部,细细审问。”
刑部牢狱,宁瀚刚至便速速命人叫来裴朝隐。
入内见着关押的是连书,裴朝隐心中异样。
宁瀚将信纸反复端详,目光在纸面上游移,命狱卒取来一方火折子和一盆清水。
轻轻一晃,微弱火光因袭入内的风摇曳,照亮信纸,将信纸凑近火光,只见纸面渐渐泛起淡淡青烟,并无字浮现,入水,亦是毫无反应。
连书心底发笑,这么蠢的法子,她怎么可能会用,狡辩:“那只是平日一直带在身上的信纸,方才掉地奴婢才拾起您便看到,奴婢去那儿确实是因人少才去散心的。”
裴朝隐抬眸看向她,将无所反应的信纸收起,拉着宁瀚至一旁,沉声道:“王爷,此事非同小可,请让我先去禀明陛下。”淑妃的人,他怎么敢动,何况眼下并非真凭实据,仅凭信纸说明不了什么。
他原是想着过两日便要去江州,才提前将夜巡之事交与宁瀚,怎的才交给他便有此事发生。
“她虽只是宫女,但她主子是陛下极为宠爱的淑妃,若贸然处置,只怕会惹得陛下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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