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钰斜倚坐榻,手中把玩着一枚鸳鸯玉佩,看起来是残半。
“瑾华。”怀钰轻唤一声,声音低沉柔和,“你可知我为何唤你来?”目光仍停留在玉佩。
纪瑾华神情略显紧张,双手微微交叠,低声道:“长姐唤我来定是有事吩咐。”
怀钰笑带苦涩,起身走向纪瑾华,手轻放在她左肩,“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来瑾华亦是明白的,我若有事相求,瑾华是否会相助?”
纪瑾华侧头看向怀钰,毫无犹豫:“长姐但说,我定当尽力。”
“如此便好。”怀钰叹口气,“倒也不是何大事,我要你在除夕家宴上,求得皇后,为我要来个舞姬。”婕妤要个舞姬并非难事,她自己去向皇后要必会被宁瀚怀疑。
虽不明所以,纪瑾华还是点头应下,眼中闪过疑惑:“不过是藩王带入宫乐伎,长姐怎的如此在意?”她是有听说少陵王带入一批乐伎,可这也正常,传言中那少陵王本就是喜好美色。
怀钰目光深邃,仿若能透过这宫墙,看及某个身影,“是如何,你往后便知,至于旁的,我亦不希望你多言,可明白?”放于纪瑾华肩上的手瞬时收紧。
未得离开,现下尽数告诉纪瑾华,她不敢赌。
纪瑾华面容泛起畏惧:“长姐,那如今…”
“我让你帮我,”怀钰打断她,语气透着决绝,朱唇靠拢她耳畔,“我要你留在宫中,做我的内应,事成之日,我必实现曾对你的应允。”
纪瑾华眸中惊骇,忍着惊呼之意,低声道:“长姐,这宫中耳目众多,我若被人知晓,只怕…”她亦是纪氏族人,又一直是被怀钰安排住在侯府,是略有知晓怀钰那些见不得光的事的。
“我知道。”怀钰撤开手坐回坐榻,语带疲惫,“做不做在你。”
连书见此,手摊向殿门:“纪婕妤请回。”
姨娘在怀钰手中,有曾配婚的把柄在怀钰手中,亦是死罪,纪瑾华沉默些许,深知怀钰性情,一旦决定的事便再无法更改,顺意可快活一生,不顺意死于当下。
走至殿门时,方才轻声道:“好,我定会小心。”
怀钰满意勾唇,让连书赠与她一支海棠金步摇,“往后如何做,今夜晚些,我让连书去同你讲,若是让旁人知晓了…”点到即止的话。
纪瑾华急道:“长姐放心,断然不会!”
怀钰背过身去,纪瑾华刚出殿门,连书便大力合上,关切:“姑娘可还好?”
怀钰捂着上腹,还真是有些得不偿失,说话都扯得伤口疼。
-
暮色沉沉,夜色如墨。
兰台书房内唯有宋辑宁低沉的咳嗽声,眉宇间隐匿着疲顿,他已染风寒多日,未曾宣太医,亦不许邹荣宣扬出去。
今日朝堂之上,他声音虽仍洪亮,依旧难掩病态,不过是强撑着以免露出破绽,退朝后又急匆匆赶去倾瑶台,风寒更甚,刚回兰台便饮入五六盏温热茶水。
邹荣欲寻太医,宋辑宁未允,以致旁的宫人知晓龙体欠安,无人敢问,默默地侍候着。
手中批阅奏折的朱笔渐渐沉重,眼前奏折字迹亦模糊起来,宋辑宁皱眉,闭眼轻歇,试图驱散那股袭来的倦意。
风寒缠身已久,久久未愈早已侵蚀,只觉头晕目眩,朱笔掉落在地垫,奏折亦被带得散落一地。
邹荣此刻正在殿内候着,见宋辑宁瘫倒在桌案,不省人事,心内乱作一团,邹荣亦不敢此刻去请太医,唯恐这一病朝堂乱却阵脚,踌躇不停思虑该如何是好。
怀钰刚沐浴,此刻正在床榻歇息,看着从书阁拿回的兵书典籍。
听得阿云禀报邹荣火急火燎地来此,怀钰允他进殿,只见邹荣气喘吁吁:“陛下,晕倒了。”
怀钰起身放下手中的书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担忧。
“淑妃娘娘快去瞧瞧吧。”邹荣是想着有怀钰在身旁,宋辑宁兴许听着她的声音会快些醒来,亦是不敢自己做主,“奴才不知,是否要现在请太医。”若是请了,宫内必然都会知晓。
他一直跟在宋辑宁身边,知晓傅家虎视眈眈不太安分,此事是不敢禀明皇后的,毕竟如今朝堂之上暗流涌动。
不过一日,宋辑宁怎么就会晕倒,怀钰生疑!
还是快步随邹荣去兰台,边走边斥:“不请太医,出了事你能担着?连书,你去悄悄请章太医去兰台,便说是我病了。”
“是,姑娘。”连书担忧,低声嘀咕:“姑娘还没好全呢。”这宋辑宁,什么时候病不行偏生这时候。
邹荣来时便叫人抬了轿辇来,雪路难行,比太医晚些到兰台。
太医正跪于榻前施针,怀钰被轿辇颠簸得伤口隐隐作痛,连书叫宫人搬来软榻,怀钰坐在上,不明自己为何会担忧。
怀钰问道:“陛下晕倒之事,你们可有宣扬?”
见众人皆摇头,怀钰朝众人警告:“谁若敢说出去什么,待陛下醒了,自有陛下处置。”众人皆言不敢。
其实天子获病并非大事,难就难在宋辑宁方才即位一年有余,朝堂不稳,人心惶惶。
此刻若是让外人知晓他晕倒,只怕是会出了乱子。
宋辑宁在朝堂上有多少亲信她知晓的不清楚,可宫中是没什么人能帮着他的,皇后傅家野心勃勃怀钰亦是有所耳闻的,她们纪氏如今朝中无人,淑太妃曾经只是婢女,更无半点根基。
偏偏此刻,“皇后娘娘到——”门外传来通传的声音。
怀钰暗道不好,总不能是傅霓旌知晓了,“连书,你去想办法拦着。”她现下实在累的有些起不来身。
将推门而入时,连书走至门前拦住傅霓旌及其侍女,不让她们进去。
“你好大的胆子,敢对皇后娘娘不敬。”侍女斥呵。
连书抵住门,亦是知晓怀钰虽恨宋辑宁谋害宋安,可宋辑宁怎么说亦是从小与其一起长大,怀钰不会让他陷入险境。
这傅霓旌,说的难听些,就是傅家的眼线。
连书垂眸转眼思虑一瞬,隔着门缝低声:“陛下在于淑妃共事,娘娘确定要进来自取其辱?”
傅霓旌听得如此露骨之言,推门的手停住,她此刻进去,只怕更惹得宋辑宁厌恶,亦觉着羞臊,这种话怎能直说。
见她不再想推门而入,“夜深雪冷,皇后娘娘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连书方才闭门,叮嘱守在一旁的阿云,“你在此好好看着,不能让人进来。”
直至半个时辰后见章太医取针,怀钰问向太医:“如何?”
“陛下这是操劳过度,小染风寒,休憩不足导致的晕厥,并无大碍,只是长此以往,易损伤躯体。”
怀钰想起他年少时,也有一次是这么晕过去的,只为能取得胜役,连夜召集众将在军营商议布阵,两三日没合眼。
那次他昏睡三日,太医亦是说他这样长此以往损伤躯体。
怀钰后来才得知,他还受了伤,被敌军刺中臆骨,还好伤口不深保住性命,只是他从没在她面前提及过。
怀钰数不清那是自己第几次去给他送药,嘱咐他要快些好起来,才能击溃敌军,还跟他说这事只有他能做到。
难免还是心疼,守在榻前整整一夜。
宋辑宁醒来时只见怀钰半躺在软榻,静静地睡着。
“邹荣,进来。”听得宋辑宁的声音,打盹的邹荣瞬间清醒。
不用宋辑宁问,邹荣便将昨夜的事情一一呈说。
怀钰处理事情,一如既往令他安心,他就说过,只有他们二人才是一对璧人。
内心触动,天气这么冷,兰台可不如倾瑶台暖和,被褥亦不厚,也不怕染病加重,起身将她抱到了床榻。
邹荣识趣的退了出去。
怀钰本就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闹醒来便见他将她拥住,本能反应之下反手就想甩过去。
宋辑宁接住她的手,“什么时候改改你这动手打朕的喜好,地上凉。”
外面天已大亮,是已经过了卯时,“今日早朝,怎么办?”怀钰问他。
宋辑宁没答,只静静地拥着她,继续入睡,怀钰也不敢动,此刻才觉,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追在她身后,叫她怀钰的人…
“问你呢。”怀钰指尖戳了戳他。
宋辑宁握住她的手,闭眼答她:“朕累了,歇下吧。”他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睡一觉了,怀钰在他身边他安心,可以好好休息。
他不担心什么,这点事情,苏衍和邹荣会给他蒙混过去的。
“阿钰不是该恨我吗,怎的还要担心我?”
这话,也问住了怀钰。
是矣,她为何会担心他。
她应该怨他做局除了先帝的,可生在皇家此事又何其正常,她的母亲也是因为皇权斗争,才成了前朝公主的。
若要细说她其实也说不清,或许只是心中还存有一些儿时一同长大的情谊罢,又或许只是心疼他儿时的历程。
恨他吗,她或许是恨的。
怀钰在身侧,宋辑宁入睡的格外安心,只是这青天白日的,怀钰醒了哪还睡得着。
午时,邹荣来询问是否要用午膳,宋辑宁独自一人在榻上醒来,怀钰不见人影。
刚想询问,就见怀钰手里端着药碗进来,她长这么大,以往都只有别人伺候她的份儿,“喝药。”像是命令的语气。
只能不能像是从前那般,劝他喝药的情形,宋辑宁失落地接过药碗,“这些事,让宫人去做就好。”
一饮而尽,猝不及防揽过怀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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