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祈今年32,她决定要在藤花胡同住下来的原因是因为外婆,外婆还在世的时候,藤花胡同还不是胡同,只是一条没有多长的巷子,从头可以一眼看到底的那种,外婆家就在最外面第一家,有宽大的院子和黄狗。
外婆没读过书,单单认识祈福两个字,于是就有了她名字的由来,她叫宋祈,弟弟叫宋福。
和外婆在一起的那段时光,宋祈永远记得,即便短暂,在外婆和弟弟被大火吞噬的那天晚上,她被舅舅拉着站在马路对面。
舅舅说:“你别去啊!你不要命了!”
宋祈听见耳边的鸣笛和嚎啕,嚎啕是她自己的,那窜天的火光炙热且无情,像是要烧到她脸上,她想要挣脱舅舅,她说:“弟弟和外婆还在里面!”
舅舅的那双大手是藤蔓,攀附在她小臂上,把她固定在墙上,宋祈怎么也动不了了,她想哭,可是只能大叫,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她在所有人面前乱跳嘶吼,因为她没有家了。
舅舅告诉她:“以后我是你唯一的亲人,无论发什么什么,你都只能跟着我。”
宋祈十二岁,她暂且只能懵懂的明白是非,她看着土黄色皮肤的舅舅,看见他眼底普通沟壑的皱纹里有爬虫在爬。
宋祈很害怕,可是舅舅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能够依赖的人了,于是她点头,跟舅舅转过一条又一条昏暗的道路,在一方出租屋面前停住脚。
她背着书包和行李,吃力的跟上那个穿蓝色格子衬衫的消瘦男人,明明看起来老实的一点力气都没有的,这是很多个日夜,她被舅舅硬扯开睡衣,压在单人床的木板上所想的问题。
宋祈大腿根隐秘的部位被撕裂了,很疼,疼的她小声的抽泣,她感觉舅舅屁股底下有一条爬虫,不停的咬她,她想睡觉,想外婆,于是她侧过头问趴在自己身上喘粗气的舅舅,她问:“舅舅,是不是有虫?”
舅舅连喘息都很浑浊,他哼了一声,粗大的双手箍住了宋祈刚刚发育的身体,他说:“不是虫,是我买的宠物,送给你的,小祈喜不喜欢?”
宋祈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她用手推开舅舅摇头说:“我不喜欢。”
舅舅开始解她睡衣的扣子,千万条爬虫钻进她的胸衣里面,她听见一个男人说:“没关系,你以后会喜欢的。”
宋祈感觉大火烧过来了,烧的她全身都很疼,她闭上眼睛,烟雾熏的她直流泪,她看见外婆抱着弟弟从火里冲出来。
鹅黄色的毛毯染上了鲜血的颜色,那个男声又问:“小祈喜欢吗?”
那不是舅舅。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我不喜欢!”她大叫连连摇头,想要把那张粗曳肮脏的脸从脑子里甩掉,想把毛毯上大片的红洗掉,直到没了力气,窗外有鸟叫虫鸣,可是宋祈似乎觉得脚底的一方土地在旋转,最后将她卷入地下,鲜血从黑暗中划破的缝隙中喷涌而出,溅在她的唇上,是浓稠的腥味,疼痛蔓延到每一寸皮肤了。
“宋师傅?宋师傅?”茹愿尝试把宋祈从噩梦中拉出来,但是她还是被吓到了,在沙发的垫子上,她看着宋祈额头豆大的汗珠混了眼泪滑入发间,牙齿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压的一丝血色都没有,直到最后有红渗出来,茹愿这下才敢动手,推了宋祈一把。
沙发还没有一米六,躺不下宋祈,她在这一隅角落里独自挣扎,茹愿试图拉过她的手握住,她整张脸都很烫,唯有手,凉的出了冷汗。
还有嘴里一直没放弃的那句:“不喜欢…”
茹愿蹲在一旁,用力攥紧宋祈的手,她靠近她,捋开湿漉漉的头发,抹去宋祈眼角的泪,用额头贴近宋祈的面颊,低声安慰她。
宋祈挣扎地更厉害了,她的哭声从普通的嘤咛转为号啕大哭,茹愿不太清楚她自己明不明白到底在干什么,只能用力抱住她。
她就这样压住宋祈,靠着她,直至呼吸平稳,直至日薄西山,红霞洇透了小道上的积雪,宋祈头涨的疼,从沙发上爬起来那会儿,还有点凉,茹愿正在厨房煮玉米粥。
“我睡着了?啥时候睡的?”宋祈从口袋掏出手机,下午五点整,她抓了抓头发,觉得这一觉睡的比往常还要累,也不明白为什么茹愿能这么将就自己睡下去:“耽误你事儿了?你怎么不叫我。”
“不多久。”茹愿没抬头依旧搅拌锅里的粥,她怕沾底。
她话音刚落,宋祈已经起身走进对面的洗手间了,随着哗啦啦的水声,茹愿听见宋祈说,“你过几天再来吧,我这几天不能帮你剪头了。”
茹愿冲干净勺子,哦了一声,呆呆地站在厨房门口看宋祈在这个狭小的房间跑来跑去。
“是在找东西吗?我可以帮帮你。”茹愿跟在宋祈身后,手交叠在一起,不知道该干嘛。
宋祈将头发别到耳后,抬头瞪着眼睛啊了一声,“你对我家挺熟啊,你能帮我啥啊,你有钱吗,给我点钱。”
“你要钱做什么?”茹愿多嘴的问了一句,但是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仅有的五百块。
宋祈原本只是逗逗她,她再过不去也不会理所当然跟别人要钱用,但是见茹愿真的递过来五百块,她愣了愣,不知道该说什么,却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的小姑娘,用手指捻了口唾沫,将钱数了一遍:“我说的是给,不是借啊,到我手上就是我的了嘞。我不给你打借条的呀。”
茹愿嗯了一声:“你要是有困难,先拿了去,我还有些。”说完,她转身冲进厨房,将煮好的粥端出来那会儿,宋祈已经带上门出去了。
一门之隔,茹愿听见宋祈轻微的咳嗽声,她对着一锅玉米粥觉得有些无奈。
冷风一吹,宋祈才清醒了好多,她缩起脖子,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皱起鼻子打了个哈欠,然后跳过草坪,去巷口拖电瓶车。
茹愿待到晚上六点多,她推开门往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她没有钥匙,决定再等会儿。
这一等,就等了一晚上,宋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了。门被电瓶车撞开,“嘭的一声,”茹愿趴在沙发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吓得整个人都从沙发上掉下来。
看见是宋祈之后,忙不迭又从地上爬起来,去帮她扶车,本就不大点地方,架上一辆车,更是让转身都稍显得困难。
“呐,帮我插一下充电器。”宋祈口罩和帽子都没来得及摘,身上穿了件宽大的黑棉袄。整个人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笨拙急切。
“愣着做什么,插电啊,睡傻了啊?”宋祈见茹愿站着不动,将手里的充电头扔出去。茹愿这才缓过来,弯腰捡起插头插上。
“你这么晚才回来,干什么去了?”茹愿盯着宋祈,看她解了围巾,又慌慌张张跑进厕所。愣是没回答自己的问题。
茹愿心里有点不痛快,跟着宋祈进了厕所,站在外边儿,想质问,可是压根不知道以什么身份,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开口,宋祈正换wei s j,裤 子褪到 膝盖处,还没来得及垫上,那红色的液体就这么从身体里窜出来,直流到脚跟:“他妈的,他妈的,怎么这么多!脏死了!”宋祈突然发出尖叫咒骂!手忙脚乱扯卫生纸去擦,卫生 巾沾在衣服上,茹愿赶紧走进,却被推了一把,“你个死鬼站在这里干什么,没见过别人来月 经啊,快滚出去!”
宋祈似乎有点崩溃,茹愿不知道她在离家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她抿了抿唇,没有出去。反而蹲下身,从口袋掏出纸巾开始帮着宋祈擦拭腿上的经 血。
“你别碰,脏死了!”宋祈好像在发抖,茹愿听她声音都带着颤音。
“不脏。”茹愿将纸扔进垃圾桶,一张一张反复擦拭,“不脏,我也有,我师父也有。”
“你走,我自己来,你走。”宋祈别过身,裤子已经脏了,她索性脱下来,扯下旁边的浴巾围上。
茹愿也不好意思多呆,只好起身。她怕宋祈尴尬,将自己已经沾了经血的手别再身后,头也不抬,轻声说了句:“我帮你把门带上。”
“哎!”宋祈突然喊住她,“帮我去房间拿个盆,热水壶里有热水,倒点过来。”
茹愿哦了一声,眼神忍不住往宋祈脚后瞥,没有停止,一直都在流,茹愿只觉得小腹隐隐作痛。
把热水端进来那会儿,宋祈仍狼狈的擦拭腿上的污秽,嘴里喃喃的什么,茹愿没听清。
“我帮你擦吧。”茹愿将毛巾沾湿,没等宋祈开口,就径直蹲下身帮她擦拭起来。
“你…唉”宋祈似乎妥协了,她坐在马桶上,语气不如往常,“我自己能行,怪丢人的。”
“你平时同我说露骨的话也没见你多难为情。”茹愿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把宋祈逗笑了,“不能混为一谈,你这个小姑娘真是的。”
茹愿将她的浴巾往上推了推,没说话。
空气一瞬间凝结了,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棉衣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以及茹愿来回拧毛巾的水声。
这个时候宋祈才发觉,店里的空调大概是真的不行了,声音咕噜噜的,像打鼾的猫。
“空调看来是真的要坏了。”宋祈说。
“嗯,”茹愿应了一声,“不制热,浴巾往上拉一拉。”
宋祈撇了撇嘴,将浴巾拉倒大腿根,转而又说“你这么殷勤,不会是想看我吧?”
茹愿:“………你有的我都有,有什么好看的…”
宋祈:“哦,那你轻一点,我有点疼。”
“哪里疼?”
话音刚落,茹愿自己都臊的慌,人家都说跟什么人成什么事,跟宋祈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她脸皮都厚了,这话要叫师傅听到,定要笑话她了。
两人没再说话了,一直到结束,天微微亮起,茹愿才收拾好准备回家。
“谢…谢你啊。”宋祈扶着腰,笑得格外笨拙,她似乎不擅长道谢。
茹愿依旧淡淡嗯了一声,随后头也不回的推门出去了。
宋祈站在薄薄的积雪里,身体里的血流仿佛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偷偷摸摸钻进雪地里,宋祈看着茹愿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年前,外婆还在院子里,弟弟依旧奶声奶气的在叫姐姐,自己身体也不会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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