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九月下

我点点头。

他说:“我挺想去西湖的。”

“杭州欢迎你呀,到时候我当你向导,”又问他,“你去过大陆吗?”

“我去过北京。”他邀功一样地说,“大概两年前,我在转机的时候到过北京,可惜我没出机场,我隔着机场高大的落地窗望着北京,那是片昏黄色的天空。我还能看到窗外被大风吹散的行人的头发。”

“你只去过北京吗?”

“我还去过云南腾冲,去过四川亚丁。”

我不禁瞪大了双眼,“这两个地方是我最想去的,等我攒够了钱,说不定明年暑假就去了。”

“我可以做你的向导。”松溪咧嘴一笑,他的真诚将眼睛装地满满的。

“说定了。”我又问,“你住在香港哪里?”

“你对香港了解多少?”

“一点也不了解。”我老实道。

“我住在摩星岭。”

“我不知道在哪儿。”

“没事,以后我会带你去。”

“什么?”

“噢,”他清咳一声,道:“以后你有的是机会去香港。”

我俩洗完碗,我又切了水果,两人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已经快十点了,他忽然说:“你该睡觉了吧?”

我不知何意,就点点头。

他说:“你先去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我说:“等我睡着恐怕没有车了吧。”

他说:“没关系,我打个车,你先睡吧,我怕你做噩梦。”

我说:“真没事,你回去吧。”

他很坚持,于是我只好拿了两本中文小说递给他,道:“你可以上网,也可以看书,我很快就会睡着,很快,十分钟左右。”

“没事,你慢慢睡,我能自得其乐。”他冲我轻松一笑。

我进了卧室,平躺在小木床上,心中很是忐忑,我听见他站起来,听见了水声,听见了水流过喉咙的声音,我听见他翻书页的声音,我听见他嘤嘤的笑声,我甚至听见了我和他的呼吸声的二重唱。不过,很快我就失去意识。

直到第二日早上被透过布帘的阳光刺醒,我伸个懒腰,走出卧室,闭着眼去洗漱,然后冲了一杯蜂蜜水,煎培根,培根兹兹地躺在平底锅上,我一边翻着一边往面包上抹黄油和番茄酱。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呻吟,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我的早餐吗?”

我眉心一皱,那分明是宋松溪的声音,我吓死了,却故作淡定道:“没有。”耳朵里充斥着他制造出来的声响:沙发吱呀声,他的衣服相互摩擦声,他的哈欠声,他的鞋底与地板亲昵声,然后,他走到了我身后,嗅着培根香,道:“煎培根的手艺真不错。”

“你在沙发上过夜的吗?”我问道。

“实在抱歉,”他用手抓抓压塌的头发,“我不知不觉睡着了。”

“你上午有课吗?”我问。

“两节都有课,啊,七点一刻了,你呢,有课吗?”

“也是两节,”我将培根剪成块,塞到面包片里做成三明治,“宋先生你得快点,咱们要赶七点四十五的公交车。”

他笑起来,说:“住学校公寓,连迟到的机会都没有,托你的福,终于要迟到了。”

我跟宋松溪,自打那一夜之后,骤然变得亲近起来。

好景不长,有一天,我正在图书馆写作业,接到了胜蓝的电话,我很是诧异,是胜蓝,不是胜雪。

胜蓝问我说:“阿斯,今天晚上有空吗,一起喝酒吧?”

“有聚会吗?”我问。

“喝酒,就你跟我。”她一字一顿地说。

“为什么?”我不解道。

“我想喝酒,找你赔我喝酒,你来吗?”

“唔,好的。”我大概猜到可能是因为宋松溪。

我们约在学生公寓里的一间酒吧。这间酒吧背靠着一片树林,是专门开给学生的,所以酒水都相对便宜,连服务员都是学校的学生。但我并不常去。我到酒吧,挂好外套后,听见胜蓝叫我,她穿着深蓝色的裙子,外披一件黑色小西装,穿着暗银色的低跟鞋,她整个人陷在酒吧一角的棕色皮沙发里,腿上搭着酒吧的一条绿色的毛线毯。

我冲她挥挥手,走了过去。

她面前的桌上摆了两个嘉士伯啤酒的空瓶,这是一种酒精度数只有2.5°的啤酒。

我把书包放到她对面,然后拿着钱包去买酒,“你要不要?”

“再来一瓶吧,谢谢。”她带着戏谑的口气。

我买了两瓶,递给她一瓶,问她:“你怎么了?”

“你先坐下。”她说。

“不开心?”我问。

“先喝酒。”她冲我伸伸酒瓶,之后一仰脖,酒下去了一半,我一惊,只得跟着象征性地喝了一大口。

“怎么?不愿意赔我喝酒吗?”她乜了我一眼。

我蹙眉,但还是喝了好几大口,差不多也剩半瓶酒了。

“酒也喝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怎么了?”

胜蓝举起酒瓶喝了一口,这瓶酒也见底了,她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说:“你是刘毓斯吧?”

我说:“别喝了,你醉了。”

她甩开我的手,说:“我没醉,你去再给我买一瓶!”

我叹了口气,说:“我这就给胜雪打电话。”

她的声忽然大起来:“给谁打电话?你搬救兵啊?”她说着夺了我的手机,往对面沙发上一扔,还好手机壳足够坚固,不怕摔。

我有些不耐烦,本身我跟她就没什么交情,今晚出来也是看在胜雪的面子上,我最后一次耐着性子说道:“别喝了,我送你回去吧。”

她眯着眼睛又看了我一会儿,忽然笑道:“叫我别喝了也容易,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给我离宋松溪远点。”

我一时语塞,感觉五味杂陈,仿佛是我做了什么错事被当事人抓了,但是我说:“我是一个个体,我想和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

她仿佛一下子被激怒了,夺过我的酒瓶,一仰脖子,剩下半瓶酒也不见了,她把酒瓶往对面沙发上一摔,说:“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天晚上他跟谁在一起!我多少次明示暗示你,不要招惹松溪,你为什么那么贱呐!”

我长舒一声口气后,起身去了吧台,不一会儿,端了杯冰水,推到胜蓝跟前,说:“你今天喝醉了,你说的话过了今晚我就会忘记,你赶紧醒醒酒回去吧,今晚的事儿,我既往不咎。”

胜蓝冷笑一声,道:“你既往不咎?哈哈,你凭什么?就凭你跟他睡了一夜?你是谁啊,你又知道什么,松溪,你以为你真的了解他吗?他可不是你随便就能招惹的人,所有知道他故事的人,只有我不嫌弃他,只有我,李胜蓝愿意包容他,而你,”她把指尖放在我鼻尖上,“说吧,你是看上他的香港身份了,还是迷上他的甜言蜜语了?”

我问道:“宋松溪他怎么了?”

胜蓝一哂:“你们不是睡了一夜吗,你们不是亲密无间吗,他怎么没告诉你啊?哟,生气了?脸色怎么不太好看呢?被男人骗了吧?我看你也挺清纯的,别是第一次吧?”

我端起那杯冰水,朝她脸上泼了过去。

她被我猛地一泼,愣在了原地。

我走到对面沙发上捡起手机放到手提包里,回头对她说:“我们都是女孩子,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开撕。”

我一边走出酒吧一边给宋松溪打电话,但他没接,我只好给阿Ken打,我说:“胜蓝喝醉了,在学生酒吧里,你来接一下吧。”

阿Ken很敏锐,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她约我喝酒,然后耍酒疯,我就泼了她一杯水。”

阿Ken立马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说:“你待在原地,我马上过来。”

还不到五分钟,阿Ken就穿着运动衫出现在我跟前,他快步走过来问我:“胜蓝呢?怎么样了?”

我说:“还在酒吧里。”

阿Ken飞快地跑进酒吧,找到了胜蓝,然后我就听见胜蓝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阿Ken背着胜蓝从酒吧里出来,胜蓝看见我,伸出手想要抓我的头发,我敏捷地往后一躲。

阿Ken看了我一眼,说:“跟我过来。”

我跟在他身后,他背着胜蓝到了二楼厨房,将她放在了沙发上,然后指挥我说:“接点水过来。”

我只好照做。

阿Ken喂了胜蓝点水,又说:“你去看看胜雪在不在。”

我只好去找胜雪,敲了敲门,没人。

阿Ken问:“松溪呢?”

我说:“我给他打了电话,没人接。”

阿Ken叹了口气,说:“说吧,你们怎么回事?”

我说:“我没错,等胜蓝酒醒了你问她,我先走了。”

阿Ken在身后叫了我半天,我头也不回地走了。阿Ken追上来,拉住我的胳膊,说:“胜蓝是不是误会你跟松溪?”

我耷拉着脸说:“你不是早猜到了吗。”

他说:“松溪不可能喜欢你,也许胜蓝冷静后就会明白……你也不用太担心……他是宋松溪,大家都明白,你跟他,不可能。”

“为什么?”我问。

“这是个公开的秘密,”阿Ken说,“你最好不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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