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带你去做样板测试。”严知棂说完,顺手提起了门边的工具箱。
她们拐进了一条用红包警示绳围成的通道,进入一处用简易棚围起来的小区域,这是专门搭建出来的临时工作间,边缘还用砖块压着,专供检测和样板实验使用。
木桌上已经整齐码着木材样板,切割得利落,表面带着新剖开的细微毛刺。旁边还有一架小型检测仪器。
严知棂放下工具箱,转身交代两位助理去拿试剂,又回头看着石未央:“别站着,过来。”
她从箱子里取出笔和记录册,递给石未央:“今天的任务,帮我记录每一组样板的初步测试结果,写清楚编号、时间、数值,格式参考这份。”说着,把一张打印好的模板示范页又压在她面前。
石未央接过笔和本子,点了点头。又偷偷打量了他们一眼。两个助理穿着统一的灰蓝色工服,神情专注认真,显然是经常跟着刘绪做事的。
其中一位助理是个二十来岁的男生,叫胡羽。另一位个子矮些,叫余简于,正埋头调试着检测仪器,手指快速敲击屏幕,确认设备参数。
“把样板按编号排好,第一批先做密度检测。”严知棂简单吩咐了一句。
胡羽连忙动作,把编号贴在桌缘,将木材依次码好,余简于打开检测仪器的盖子,小心翼翼的校零,确认传感器已正常响应。
严知棂将木样拿起,轻敲两下,声音干脆沉稳,随后放到便携式密度测量仪上。“记录编号,初步重量。”
“302.5克,记录。”
石未央赶紧低头记,努力让自己保持跟得上节奏。
严知棂动作干脆,几乎没有多余的话,但偶尔在重要环节,还是会低声解释一句:“这一批木材时间太长了,含水量和密度不稳定,后续得看防护措施做得怎么样。”
阳光透过略微发黄的塑料布,在这样的光影交错中,一块又一块样板被测试、记录、标注,严知棂像是一个永不疲倦的工匠,专注、沉静,偶尔抬起眼,也只是简单扫一眼大家的进度。
“水检测开始。”严知棂换了新手套,余简于早已在一旁准备好了一排水盆。
每一块木料被浸入特定比例的水中,计时、观察、记录。
“这批吸水太快了。”严知棂皱眉,指着水面上冒出的细密水泡,“很可能内部已经出现微小裂纹。”
“后续处理要加强防水层?”石未央忍不住开口问。
严知棂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学得挺快嘛。”然后点头:“对,需要加强。要么换料,要么多加保护剂,回头看整体评估。”
胡羽拿泡水后的样板一一取出,余简于在旁边帮着擦干,动作小心翼翼。
整个流程重复进行。每一个样板下水,都要用吸水曲线图做记录,还要在旁边画出粗略曲线。
测试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多,终于最后一块样板检测完毕,石未央放下笔,环顾了四周,一地忙乱而有序的痕迹,每个人眼神里透着一种连她都能感受到的专注和满足。
“休息吧。”严知棂摘下了手套,嗓音比刚才温柔了些。转头过来,目光落在石未央身上:“记录册拿来,我看看。”
石未央连忙将手里的笔记本递了过去,严知棂接过,随手翻开,目光掠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又不知从哪掏出本一模一样的本子。
石未央怔住了,下意识问:“怎么又有一本?”
严知棂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翻着手里的两本记录册,对照着一行行检查。翻页的动作很轻,指腹蹭过纸页边缘,带着一种近乎洁癖般的谨慎。
“我自己也记了一份。”严知棂带着淡淡的笑意,“为了保险。”
石未央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两秒,心底忍不住感到一点小小的佩服。外人眼里她看起来总是那么冷淡,甚至有些疏远,可靠近了才知道她藏着的那种极致认真,甚至近乎固执。
过了会,严知棂终于合上递了回来,“有些细节,记得不够准确,第二页样板材质少标了一项。”
“啊,我记漏了。”
严知棂倒也没责备,只是笑了笑:“没关系,整体记得很好。”
石未央一时有点受宠若惊,心里涌出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另一个帐篷里刘绪正伏案整理当天的数据,见她推门而入,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后的欣慰。“都好了吗?”
严知棂点头,将装满记录册和照片、测量报告的文件夹摞在桌上:“样板测试数据和初步评估在这里。含水率、密度、吸水速度都有标注,防护建议也写在最后一页。”
她抽出自己的那份记录册,“我另备了一份备查,保险起见。”
刘绪接过资料,“你总是那么周到,后续基座施工按计划进行,辛苦了早点回去吧,后面有什么事我电话通知你。”
严知棂笑了笑,“走了,辛苦了。”
车子在傍晚的暮色里平稳地行驶,路灯一盏盏亮起,投下稀疏的光。
右转弯前,严知棂打了转向灯,车身微微一晃的同时,她顺势偏头看了石未央一眼,“累吗?”
石未央立刻摇头:“不累,反而觉得挺有趣的。”
严知棂唇角动了动,像是轻轻笑了一下,但又很快收了回去,目光重新回到前方的路:“回去好好休息,今天辛苦了晚上就不忙了,明天再继续。”
石未央握着安全带,心里琢磨了一下,小心翼翼开口:“我……我明天要先回学校,要开组会,本来打算晚上和你说的。”
说完,她有点紧张地偷偷瞄了严知棂一眼,担心自己突然提出这种安排,会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不够专心。
车窗外是流动的灯影,严知棂的侧脸沉静又温柔。她似乎察觉到了石未央的忐忑,只是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好,没事的,等下次过来前,发个信息,我不一定在宅子。”
石未央猛地点头,声音也轻快了些:“嗯嗯。”
晚饭过后,院子越发静谧,山影如墨,后山的夜风带着微凉,严知棂从屋里探出头,皱了下眉,又转身走进房间,拎了件薄外套,手里拿着把原木色吉他。
她在摇椅上坐下,身体向后一靠,木椅发出低沉的吱呀。
石未央正收拾着自己的背包,被琴声吸引,悄声走下楼,将一把旧木椅搬到她身侧,坐下后又抬头看着那把吉他,“我也会弹一点。”
严知棂微微一愣,“真的吗?要不要试试看?”
“好。”石未央接过吉他,才发现这把吉他全然不同于街头琴行里见过的标准款,琴身未上漆,纹理清晰可见。
“这吉他是你自己做的吗?”
严知棂摇头:“不是,这是我爷爷在我六岁那年送的礼物。”
又继续说着:“他不希望我一头扎进这行,却又想给我点寄托,也想让我有点别的念想,于是亲手做了这把琴。”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还是扎进了这行,爷爷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只是他怕我累。”
石未央没有急着回应,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这把琴,手指缓缓拨动弦线,试探着弹了一个简单的和弦,带着一点不熟练。
严知棂侧头看她:“你学过多久?”
“一年左右吧,自学的,小时候家里没人陪我,家人在生日上送了我把吉他,我就自己对着书学,弹得很烂。”
她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后来被贝斯吸引,就去系统学贝斯了。”
“你还会贝斯?”严知棂显得有点惊讶。
“嗯嗯。”
严知棂笑了笑,带着点调侃:“什么时候有机会听听?”
石未央认真想了想,“我有个乐队,下个月在学校有演出,你要来吗?”
严知棂很快点头:“好啊。”
院子里沉默了一会,只有两人轮流拨动琴弦的声音。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决定,真的要走这条路的?”石未央忽然问。
严知棂想了想,“大概是爷爷去世前那几年吧。我想,总得有人接下去,不然几百年的手艺,就断了。”
她说得很平静,语气很淡,但石未央听着却觉得胸口有些发涩。
“所以啊,”严知棂低头随手弹了几下,“虽然爷爷希望我有别的选择,可最后……还是留在这里了。”
“那他也会为你骄傲的,更何况你现在也是歌手呀,所以也没辜负他。”
听见这话,严知棂露出一个无奈又柔软的笑:“那哪是歌手,就是个……”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找一个不那么严重、又不那么矫情的词,最后轻声补了一句,“……就是个喜欢在夜里吵吵嚷嚷的人。”
说完自己也笑了,低头拨了拨琴弦。
石未央也笑了,笑意里有种自然的亲近感,像是打心底觉得她很可爱:“吵吵嚷嚷也是一种生活呀。”
严知棂看了她一眼,眼神像夜色一样柔软。不再是白天那种专注冷静的样子,而是被什么悄悄融化了。
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弹起了吉他,旋律随意地流淌开来。
石未央坐在她身旁,抱着膝盖,静静听着,偶尔跟着哼一两句,并不在意自己走调与否。
院子里有风声、虫鸣,还有两个人不言而喻的默契和温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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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她好可爱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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