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瑜也想不通为何自己一见着萧昭就想躲,活生生成了老鼠碰上猫的行径。她也纳闷着,最终把其中缘由归结为欠了钱。
对,定然如此。谁家欠钱的不躲债主?
她这样想着,心里才坦然。
好在,过不了多久她便能攒够银两将那块玉佩赎回来,物归原主。当初情况紧急,她再三嘱咐店家切莫转卖,等些时日她会来。
小厮给她们换了个地,虽说视线并没有廊阁清楚,但却更是如她意。
楼阁忽地暗灯,好戏开场,弦乐泠泠响起,水袖甩将开来,摇曳身姿舞动,似有无数花瓣飘飘荡荡凌空而下,烟罗软纱,暗绣花蔓活灵活现,愈发衬着眸含春水。
周遭人屏住呼吸,目光舞动相随。
一曲毕,意犹未尽。
灯光乍现,仿若梦中醒,人群中惊呼一声好,甚至文人墨客风雅到兴头上,开始借此景吟诗作对,好一番热闹。
姑娘们吵吵着,争先恐后问刚那舞姬身上的绣图新奇,以前怎从未见过。明瑜朝隐在一旁的拾鹿使了个眼色。
拾鹿时刻准备着,她今个可是领了任务在身,事关瑞绣坊生死,浑身都充满干劲,总算到她大展拳脚的时候了。
她所着衣裳便是瑞绣坊新出的样式,和舞姬身上的一般无二,细看更能发现暗绣之精湛,果不其然,几十双眼神注视着她。
有姑娘蠢蠢欲动开始抢到她面前问这问那,拾鹿瞬间被包围住,还好早有准备,掏出提前备好的小花笺一一分发,嘴里不停念叨,谁早到能先选绣样定制,末了,将地址吆喝着重复了几遍。
不去街边摆摊,都屈才了。
明瑜偏过头失笑,拾鹿蹦跶着朝她挥手,像是在说:姑娘,成了成了!
总算是有了点起色,就像是黑暗里突然涌现出来了那么点光,给人希望。压在她们几人身上的担子有了松动的痕迹。
明瑜都能想象到元娘高兴的模样,累得脊背酸痛嘴角都会是弯着的,这样下去工量太大,她们三个人分身乏术,是时候要着手聘请些绣娘,亦或是与别家合作。
想着这事她一下入了神,纤瘦的肩忽然被人从后面轻轻一拍。
明瑜扭过头,看清人后绽开了笑容,由心夸赞:“媚姑娘,舞跳得真好看!”
媚娘笑着开口:“想学?下次教你!”她本是随口一个玩笑,这跳舞有何好学的?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个取悦人的玩意,哪曾想就见这姑娘眉头皱了皱,似是当真考虑着,随即却是不好意思。
明瑜挠了挠脸,羞愧道:“唔,还是算了吧。我四肢不协调……”难得一见的娇憨态。
“这话如何说?”媚娘提起兴趣,推着她上了楼。
回忆起了往事,明瑜如实娓娓:“小时候家里妹妹病弱,父亲特意请了武夫子,教我们强身健体的武术,妹妹聪慧学得快,我连单脚站立都不稳当,一直拖后腿耽误课程。”
“再后来,父亲知晓,便告诉夫子不用刻意等,专注教妹妹就好了。”
这武夫子是从宫里请来的,父亲似乎也没料到琴棋书画样样出色的她在这方面却是一窍不通,担心误了英国公府女儿家教养出色的雅名,之后夫人身边的嬷嬷便告知她以后不用去了。
那时的明瑜自是不服气,暗暗跟自己较劲,回院子里偷偷练,可就是不行总是摔,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被嬷嬷发现,好生一番心疼唠叨,她才作罢。
“难过了?”明瑜自己说这事时,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过去这么久早就看开了,媚娘却听出来委屈。
不知不觉,两人已走到一开始明瑜来的那处廊阁,明瑜愣了愣,不知把她带至此何意,媚娘高声:“我的错,惹你伤心处上了,这样,请你喝酒,敞开了喝。”
“一酒解千愁!”
到门口了,人愣是没动,媚娘疑惑看向她,似乎在问怎么了。
明瑜:“我……我不擅酒,我还是先回去算了。”
媚娘没给她溜走的机会,说是有特供女子饮的青梅酒不醉人。小厮推开门,屋里是三位男子,明瑜差不多是认识。
木桌一侧手持玉扇的那位应是梁二公子梁远,另一侧是她在萧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崔家医馆传人崔世玉,名如其人温润如玉。而中间闭目养神的便是明瑜害怕遇见的债主,也是救命恩人萧昭了。
媚娘与萧昭认识她不稀奇,因这听雨楼乃萧家产业,他们认识不稀奇。
稀奇的是接下来的事儿。
媚娘拍了拍掌,随即便是貌美如花的姑娘们推门而入,倒酒的倒酒,奏乐的奏乐,各司其职,还有的姑娘似是担心伺候不周,凑到跟前陪酒的也有。
不一会梁远就左拥一个右抱一个,两边都快顾不上,对面的崔世玉从她进来看到时就坐的端正,此刻更是正襟危坐,连忙温声拒绝,活像被妖精拽洞里的唐僧。
不知怎的,却没有姑娘靠近最中间的那位。
是害怕吗?跟她一样。明瑜暗自想道,突然觉得自己不丢人了,这么多人都如此,她躲人的行为可见很是正常。
脑海里百转千回,此时一双宛若无骨的芊芊玉手小心翼翼攀附上她肩膀,嗓音娇媚说道:“小女郎,梁公子方才和你说话呢。”
明瑜闻声抬眸,许多双眼睛正盯着她。而在这么多的目光,明瑜偏偏无意间对上一个深邃凛冽的黑眸。
浑身一激灵,她看向面容复杂的梁二公子。
不好意思道:“什,什么?”
自问他也是算俊朗的,怎得就吸引不着姑娘呢。梁远啧了声,看了萧昭一眼,还真就不服输!他凑近笑着耐心重复:“我说,姑娘是扬州城哪家大人的千金,以前怎么从未见过?”
明瑜淡笑:“无名小辈,枉梁二公子费心记挂了。”
梁远碰了一鼻子灰,丝毫不气馁拉着明瑜开始喝酒。
姑娘们眼力见儿极好,杯盏没空过,媚娘刚跳完舞姿,酣畅淋漓,觉得小杯盏不尽心最后都开始捧着壶饮,不过最后被制止住。
除了明瑜刚进来礼貌朝她颔首,之后便一直未说话的崔世玉,忽地开口,皱眉劝解道:“姑娘家,少饮冷酒,也……”他看了眼媚娘轻薄的衣衫,咳了声,赶忙望向别处,苦口婆心继续说道:“不要贪凉。”
“女子不耐凉,于身体大有害处。”
话说着,随即唤人撤了她们桌前的冷酒,换了些温性的果酒。
媚娘咂吧了下,倒也没说什么。明瑜真是松了口气,感激地朝崔世玉看了眼,她酒力一般,再喝下去,恐是回都回不去。
酒过几巡,明瑜都未和萧昭说上一句话,偶尔听见他和崔家公子聊谈了几句。媚娘累了被人招呼回了房,崔世玉紧跟着出去。
梁远似乎是个酒蒙子,典型的人菜瘾大,他坐在明瑜边上,晕乎乎直直往明瑜身上靠。
明瑜心里思忖离开,躲闪不及,这么一下瞬时被桎梏,正懊恼无措时,一只精瘦的手从上而降将人一提溜,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就被拎起来被迫换了地儿。
她抬眸,一时怔愣,下一秒便见被拎至一侧的梁二公子,转变对象攀上了萧昭,满嘴酒气还不忘嘟囔:“喝!沈姑娘,咱俩再走一个!”
四爪并用,扭抱着那人,而那人脸色阴沉十分不悦。画面异常滑稽,明瑜怔愣后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小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便惹来了萧昭的注视,明瑜淡定眨了眨眼避开。
萧昭敛眸,面无表情将人扯到塌上,走到明瑜前。
“走吗?”
“啊?噢噢,走。”明瑜直起身,连忙说:“我识得路的,萧公子不用送,不用送。”动作急了,一不小心打翻酒盏,还好酒杯里是空的。
头顶却传来一声轻笑,明瑜总觉得他无声在说:谁说过要送你了?
未免太自作多情,明瑜耳根有些热。
“走吧,一起出去。”
“……好。”所幸没戳穿她,萧家人果真如坊间传闻那般,一如既往的良善。
夜色皎洁,路上行人寥寥,听雨楼客人畅饮未停。楼道狭窄,小二匆忙上酒难免磕碰,明瑜被人护着下了楼。
拾鹿楼下接她,老远看见朝她挥手,明瑜抬了下手算是回应。
她转过身,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总觉得应该说些,最起码保证是要有的。想了想认真道:“萧公子,我说话算数,玉佩,最迟下月,下月便能物归原主。”
“不用了。”他低声。
“嗯?”她疑惑看他,眼眸里许多不解,却又不敢直接问,像山间小鹿,正小心翼翼探出脑袋。
萧昭稍叹口气,晃了晃腰间的玉佩,无奈:“这么明显都没看到?”
他扯着嘴角,“难不成我在你这是透明的空气么。”
明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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