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川。”
池渊用羽毛轻轻的挠着沉睡的男人,他闭着眼翻了个身,躺到了另一边,“别闹。”
“东离要回来了,你还不去做饭。”池渊笑嘻嘻道。
“我看是你饿了吧。”周涉川无奈的坐起身,“晌午云哥就吃了三个包子,你吃了一屉,还饿?”
池渊低笑了一声,“我每日练兵,辛辛苦苦养家糊口,你舍得让我吃不饱饭吗。”
“带着村里的自卫队,绕着山头飞也算练兵了?”周涉川瞥了他一眼,抬手用粗布把发束起,“什么时候进了王骑效力,什么时候再跟我说养家糊口。”
“阿川…”池渊撅起了嘴,从包里掏掏掏,掏出了一件新衣裳,讨好道:“看看,好看不。”
周涉川垂眸,抬手刚触到那件白色的披风,就把手缩了回去。
“池渊。”
“嗯?”
“我说没说过,别再用你换下来的羽毛,给我做衣裳。”
“可是很暖和啊。”池渊不解道。“我帮苏婆婆砍了好几天木柴她才答应给我做的。”
“阿川~阿川~”
池渊哼唧着往他身上蹭,“穿嘛,穿给我看。”
他得意忘形,一撒娇就忍不住把翅膀放了出来,扑棱了几下,屋里就到处都是他的毛。
周涉川忍无可忍的推开他,“给我收拾干净。”
“我要吃肉!咱们把那只芦花鸡宰了吧,改天我再买两只小鸡崽。”池渊朝着他的背影喊着。
东离下了学,隔老远就闻到了鸡肉的香味,嗷嗷叫着奔向了餐桌,“阿川叔叔,肉!”
“你阿川叔叔不是肉。”池渊一把把他提溜起来,拿帕子擦着他脏兮兮的小手,“等你爹爹回来一起吃,去把脏衣服换了去。”
东离乖乖的进屋换衣裳,池渊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猴孩子。”
“皂角用完了,你明天去一趟市集,多买点儿回来。”周涉川拿着勺子在锅里舀了舀,盛出来了四碗鸡汤,抬眸见池渊一直发呆,蹙眉喊了他一声。
“啊?你说什么。”
“我说…”周涉川深吸了一口气,“算了,没什么。”
没一会儿,云峥也抱着木柴回来了,三个大人,一个孩子,坐在院儿里吃起了饭。
池渊和饿死鬼投胎没什么两样,吃了一碗,再盛一碗,紧接着就要盛第三碗,周涉川踢了他一脚,“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
池渊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盛完以后坐了回来,“嘿嘿,飞一圈不就就消化掉了。”
嘿嘿,嘿嘿个鬼。
池渊用钱从来都不知道节制,一会儿是好看的头绳,一会儿是绸缎做的被帛,但凡是看着了觉得好的,统统买回来塞给周涉川。
今天最后一只鸡也炖了,都不知道明天吃什么,他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操心。
屋里头四个人,只有两个人能出去赚钱,周涉川不是羽族,不出去还好,一旦被人发现,肯定要出事。
云峥六年前把他俩捡了回来,一开始也不知道周涉川不是羽族,后来发现了,也没说什么,只不过叮嘱他千万别被别人发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哪都适用。
他俩丝毫没有过往的记忆,一个被箭插了满身,一个嘴角还往外渗血,除了云峥这个前任的王骑守备军,其他人还真没胆子把他们捡回来。
两个人手上都牢牢地抓着一块裂开的牌子,上头刻着字,如果不是它,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云峥想起俩人刚来的时候,都半死不活的,一个痴痴傻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个没完没了的吐血,吐的枕头都被血染红了。
东离那会儿还得吃奶,云峥背着一个,手底下照顾两个,有成百上千次都想着把他俩扔出去算了。
不过也这么过来了。
好在捡了他俩回来,否则这日子实在是无趣。
云峥吃完了最后一口饭,忽然开口,“你俩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也该讨个媳妇了。”
“噗。”池渊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到嘴的汤都吐了出去。
“讨…讨媳妇?”
云峥咂了一下嘴,“讨媳妇怎么了,什么反应,你这一身白羽,全镇的女娃都任你挑,什么好的没有,安安稳稳成个家,我在东边给你扩一间房,这才算有着落。”
“至于阿川嘛。”云峥摸了摸下巴,“就说是残疾,翅膀没了,好模样的姑娘是难找,咱们就降低点儿要求,就找个模样次,但是心地好的。”
周涉川勾了勾唇,“让池渊找就是了,我和羽族通婚,生下孩子万一没翅膀,岂不是要被人耻笑一辈子。”
他指了指东边,“到时候你住那头,我就住西边去,不耽误你。”
池渊急了,“什么话。”
“什么什么话。”周涉川挑眉望他,“十里八乡的小姑娘不都排着队等你呢吗,都以为你祖上有什么王族血统,沾沾你那白羽的贵气,你快去吧,还等什么。”
“我不成婚。”池渊饭也不吃了,把碗搁在了桌上,偏头又看向云峥,“云哥,以后别说这事了。”
“不说这事,那去王城的事呢。”云峥叹了口气,“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想当守备军吗,我豁出去这张脸,写了一封又一封的信,人家答应了,你真不去了?”
池渊紧张的看了一眼周涉川,“去不去能怎么着,王城我去过一回,那满街的珍珠玛瑙晃的我眼睛疼,那儿根本不适合我。”
周涉川把筷子也搁下了,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进了屋里。
池渊气的直咬腮帮子,他跟着进屋,贴到了周涉川的旁边,悻悻道:“阿川…”
“别烦我。”周涉川闭上了眼睛,“疼。”
“怎么又难受了。”池渊赶紧伸手给他按摩,捋着背脊给他顺气,左手自然的探到他的胸口轻轻的揉着。
“上不来气?还是心口疼。”
周涉川深吸了一口气,“你去王城吧。”
池渊低下了头,手上动作也停下了,“那…那你呢。”
“我走了,东离怎么办。”
“东…东离也去,云哥也…也一起。”
周涉川闭着眼,嘲弄的笑了一下,“云哥是负了罪被驱逐的,终身不得踏入王城,你忘了?”
池渊咬了咬牙,“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池渊,你几岁?云哥对我们有恩先不提,东离把我们当亲叔叔,从他不会说话的时候看着他长大,一直到今天,没有我们,谁来照顾他,你可以走,我不能。”
“我也不走。”池渊低下了头,“我知道家里没钱了,我以后少吃一点饭…吃两…吃一碗就好了,我晚上晚些回来,去多砍一些柴去卖,你不要赶我走。”
周涉川哭笑不得,“谁赶你了,我是觉得你有那个本事,就不要辜负了它,你日日坐在门口往山外望,不就是想飞到王城吗,难道这辈子留在村里,抓个盗贼,收拾个地痞流氓,你就心满意足了?”
池渊张了张嘴,“我是想去王城,那是因为做王骑守备军,有很多钱拿,就能让你过得更好了,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去那儿做什么,没有你的地方,我哪都不去。”
周涉川的呼吸加重了,蓦的躺了下去,“和你说不通,你爱去不去。”
池渊笑嘻嘻的把手搓热了放在他的心口,一声又一声的喊着阿川。
“阿川阿川,你说你为什么叫周涉川,为什么名字这么好听啊。”
周涉川任由他轻轻的按着,略有些倦怠道,“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若其客…”
“什么意思啊。”池渊听不懂。
“谨慎迟疑,畏惧顾虑,恭敬端凝……像冬日涉冰河,像终日提防…身边之人,像终生做他乡之客…”周涉川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皮已经快要睁不开。
池渊瘪了瘪嘴,“不好,听着怪累的。”
“那池渊是什么意思,阿川,渊是不是很深的河,那你从我这里过,我就托着你过去,不用你谨慎迟疑。”
周涉川翻过身笑笑,“好…托着我…就这么过…”
池渊心满意足的把翅膀扑棱了出来,右边翅膀往前折去,长长的羽毛盖住了周涉川的身体,又不敢压的太实,就那么虚虚的盖着。
周涉川无奈的叹了口气。
池渊哼哼唧唧,委委屈屈的,“知道你不喜欢我掉毛,但是…但是最近换羽期,我们鸟鸟都要换毛的,你将就将就。”
周涉川没说话,坐起身从床头拿过梳子,从头到尾的梳着他的羽毛,梳下来的又拢到了一起,“你知不知道白羽很值钱,别再给我做衣服了,拿去卖了吧。”
池渊就这件事不听话。
“不要,我才不要别人拿我的羽毛做装饰,只给阿川做衣裳,你穿嘛…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就知道…”
“知道什么?”
池渊脸红了,把头扭了过去,“知道阿川是我的…是我罩着的,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白羽是圣洁的象征,是高贵不容侵犯的存在,也只有池渊才会把它拿来,做一身衣裳。
“好…我穿,快睡吧。”
池渊打了个哈欠,“我不困啊…还早嘛,我们去冬绒花田看看吧,我给你种的花应该开了。”
“明天再…去。”
去字还没说完,人已经到了半空。
池渊飞了一半又猛地掉头飞了回去,把那身衣服披在了周涉川的身上。
千百片羽毛像流苏一样,坠在身上,周涉川站在那儿,轻轻一动,羽毛就跟着它一起闪闪发亮。
内衬是冬绒花的果实结成的棉丝,轻薄透气,却能很好的保温。
也不知道池渊是帮苏婆婆砍了多少柴。
池渊俯身,周涉川便坐在了他的臂弯上,池渊踩着窗沿飞了出去,周涉川敲了敲他的头,“下次给我走门。”
“哦…”
冬绒花的花朵是蓝色的,三个月开花,三个月结果,开花的时候是一片蓝色汪洋,如同碧波在轻轻摇晃,结果的时候就变成了连绵的雪山,柔软的棉花海。
冬绒花比棉花要好的多,也贵的多,池渊这个败家子,种完也不肯拿去卖。
此时正是花季,池渊轻轻的把周涉川放在了花田间,咬唇想说些什么,看了周涉川一眼,两眼,三眼,还是憋了回去。
他摘下一朵冬绒花,送给了他的月亮。
“阿川…你真好看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