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家是声名显赫的忠良世家,我爹元守松是元家第四代的镇国大将军,而我是爹疼娘爱哥哥亲的闺中小姐元若水,从小无忧无虑地长大。
然而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爹爹早有远见和先帝上书过想要释去兵权衣锦还乡,毕竟手握重权对天子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但是先帝并未同意,想让我爹好好辅佐太子。
后来先帝驾崩,太子登基,对朝政之事任性胡来。
庆和三年二月初七,是我十五岁生辰,元府上下都在忙着为我庆生。
然而庆和帝下了一道圣旨:大将军元守松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上百官兵挥着刀冲进元府里,杀的杀,砸的砸。
我被娘亲塞进通往城外的密道,逃过一劫。
为掩人耳目,我混迹在城外的流民之中,还和一个小姑娘换了衣裳。一天后,巍峨斑驳的城门上方,一排尸首被残忍地悬挂着。
“元家私通敌国,泄露机密,阖门受戮,悬尸于城门,以警后来。”
百姓流民站在城门口,指指点点。
“通敌叛国,活该!”
“元家世代为官,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说不定元家是被陷害的,元将军和少将军曾多次击退胡人,你们都忘了吗?”
“利益当前,人心难测!”
风一吹,那一具具满身血污、头发蓬乱干枯的尸体摇摇晃晃。
不,我元家世代忠良,怎可能会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
“粉身碎骨寻常事,但愿牺牲报国家。”是爹爹从小就教我和哥哥牢记心里的,其忠臣之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可为什么······
“爹···娘···哥哥···”
我再也忍不住,哭出声。
二月的风可真冷啊,吹到脸上生生的疼。
几日后,他们的尸首被随意地丢在乱葬岗,野狗秃鹫一拥而上,赶都赶不走。
从那刻起我便发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要爹娘和哥哥报仇,为元家人报仇,为他们沉冤昭雪。
我身上还有些首饰,典当换了些银两,认识了几个流民,和他们打听了不少事。
其中一个叫小石头,小我两岁,比我矮大半个头,瘦的只剩皮包骨头,只是因为当初给了他半个馒头,他便一直跟着我了。
小石头说,新帝会全国选妃,扩充后宫。
这就是我的好机会,我一定要进宫。
但那时又逢上各地灾害频发,我就是在这时听说傅闻渊的。
傅闻渊,小字孟瞻,是太子伴读。新帝登基后直接被提拔为内阁大学士,协助掌管朝政。
传闻他体恤爱民,不顾个人安危,身先士卒,常常亲自去慰问灾民难民,发放粮食和药物,组织修建临时住所,获得百姓称赞敬爱。
小石头还说,他是见过傅闻渊的,“傅大人长得可好看了。”
我问他怎么个好看法,他没读什么书,除了好看再说不出什么别的词语来。
还有的人说满京城里的姑娘都钟意于他,天天上门提亲的媒婆络绎不绝,皆被他一一回绝,清高得很。
后来我才知道,傅闻渊心里一直是有意中人的。
入府三个月后,他参加端午晚宴回来,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喝得大醉失态,直直地冲进了我的房里。
他迷离地看着我,一直反复呢喃,“心芜,为什么你不是她?”
我知道傅闻渊说的“她”,是颜思如。
傅家和颜家是世交,二人青梅竹马,从小就被定下娃娃亲。
我是没见过颜思如的,听丫鬟私下说过,颜思如美得似天女下凡,顾盼神飞。
哪个男人会不心动呢,包括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颜思如没和傅闻渊成亲,她如今是后宫之首,尊贵的皇后娘娘。
我曾偶然在他的书房暗格里发现了几幅画,画上画的都是同一个女子,或静或动,身姿婀娜,神情温婉,再细看眉眼,我竟与画中人有几分相似。
彼时我才知道,傅闻渊救我,不过是因为我有几分长得像颜思如。
我现在能活着,还多亏了这张脸。
后来傅闻渊对我越发好了,偶尔喝醉望着我,嘴里喃喃道,“再给我些时间,好不好。”
我知道,他一直在为颜思如守身如玉。
他就只是这么养着我,养的我这双粗糙的手都变得细腻,枯黄面色变得红润,凹陷的双颊也有了肉感,越发出落得像个美人了。
闲时他会教我念诗练字,将我圈在怀里,握着我的手一笔一画地教。
我为了隐瞒罪臣之女的身份,只好装作愚笨,背不下诗也练不好字。
“奴婢实在是愚笨。”
他总是淡淡笑着摇摇头,一脸宠溺地说:“无妨,心芜,我们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那一双深邃眸中满是耐心和温柔。
他也会带我上街或者送我些小礼物。
正如我头上戴的这根青玉簪。
“我收了一块上好的青玉,便让人打了个簪子出来。”他将簪子插到我的发髻里,认真端量着我:“好看,这簪子衬你,以后便带着吧。”
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他不过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罢了。
但我还是忍不住在有限的日子里想对他好,趁他上朝或者忙于政务的时候,亲手去采花做他爱吃的鲜花饼,亦或是学习女工,在他的手帕上绣各种花纹样式。
糕点味道不好,他还是能吃的精光,花纹绣的丑了,他也会叠起来放在胸前衣袋。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他总是这样说,说得多了,都让我快当了真。
爱屋及乌原是如此。
爹爹曾经允诺过我,“日后为若水择婿,定要寻得一位立身以正的贤良君子。”
如果我还是元家小姐,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
可是没有如果。
红香姐姐和我说过,“不要对男人屈服,也不要为男人心动。”
可她没有和我说过的是,怎么控制自己的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皇帝下旨开始全国选秀,号称献香,不同旧朝,这次选秀不论身份阶级甚至已婚妇女,只要十五岁以上的漂亮女子,全部参加选拔,主负责人便是傅闻渊。
一夜过后,献香使所到之处都是女人们的惨叫和呼救,她们的父亲丈夫有阻拦的便砍手断脚。
满城上下,乱成一团,街号巷哭,民怨盈涂。
众官员私下偷偷来求傅闻渊,想让他将自己女儿从选拔名单上剔除,都被他拒之门外,他仅仅只是坐在厅上喝茶。
我找到小石头,让他帮我给吏部员外郎传了一张纸条,我会代替她的女儿赵沁儿进宫。
今日,便是献香的最后一天。
我爬起来为傅闻渊穿衣束发,走前他抱着我,约定好一起去踏青赏花,有种平常夫妻一般的错觉。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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