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三年二月初七，全府上下兴高采烈，元大将军的掌上明珠终于到了及笄的年龄，在一片喧闹之中，傅闻渊携圣旨而来。
父亲抖着手，接过了那卷明黄绸卷。
本来热闹的气氛变得窒息般冷肃。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被母亲拖进了密道，她只告诉我，跑，一直跑，不要停，离开都城。
“元将军，闻渊特意申请监斩就是为了保全您全家人的性命，我已经备好了马车······”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早就料到了有这一天，傅大人，我元家对天发誓，不曾做过通敌叛国之事，只求你放过我那两个孩子。老臣我，不会让你为难。”父亲说完，朝着傅闻渊深深作揖，接着抽过旁边禁军别在腰上的利剑，自刎而亡。
母亲回到前院便看到已经自尽的父亲，当即撞柱跟去。
哥哥看到爹娘的尸体，发了疯般要去抽剑，被禁军拦下。
“少将军，元将军和令堂是贞烈忠骨之人，只是我答应了元将军，一定要保护好你们······”
哥哥骑着马一路向北飞驰不停，到达平城后便隐姓埋名，悄悄的招兵买马，他一直在等待时机，而之前傅闻渊和北夷开战，也是哥哥在帮他。
“若水，我们一直在找你，半年之后，我们在乱葬岗发现你生日当天的衣物，还以为你······还好你还活着！是傅大人救了我们，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不！不可能！明明是他上奏诬陷爹爹通敌！
“其实是太傅罗权想除掉我们，傅大人提前知晓后，便先行一步，主动请缨监斩这份差事，为的就是让我们可以顺利离开。”
得知真相的我几乎站不住。
怎么会这样······
“哥，是我误会他了，是我杀了他······”我直接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终于架不住，掩面哭起来。
元若水，为什么当初不问明白，我一次次地质问自己······可是一切都晚了。
“若水，傅大人他没死，但是······”
但是他从悬崖跌下，身受重伤，已经昏迷了小半年，周围的大夫都几乎找了个遍，号脉之后皆是摇头叹息。
“只能看造化了。”
我见到傅闻渊的时候，他着一身白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表情淡淡的，这样的他好像只是熟睡了，过几个时辰他便会醒来一般。
以前在府上的时候，我常早早醒来，便映着清冷月光偷偷看他，傅闻渊长得好看，怎么看也看不腻，然后他会突然睁开眼睛，将
我抱在怀里亲昵地蹭蹭我额头，“现在时辰还早，再睡一会儿。”
“哥，我要带他回宫，太医一定会治好他的。”
翌日我便先带着傅闻渊启程回都，留下哥哥和达摩可汗交涉。
“傅闻渊，你醒来好不好？”
“傅闻渊，我们的儿子改名为温言，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傅闻渊，你抱抱我吧······”
······
*
天空暗红，秋雁斜飞，转眼间已经是初秋。
我伏在塌边睡着了，朦胧间，好像感受到有一双手正在触摸我的脸。
回笼思绪，我猛然睁开眼睛，看见一双清亮狭长的眼眸，正含笑望着我。
我鼻子一酸，眼泪比我想象中落下的还要快。
“怎么见我醒了就哭，嗯？”他笑盈盈盯着我。
“对不起，是我不好······”
“你都知道了？”
原来，从进宫时傅闻渊早已经怀疑我的身份了，在议和出发前一晚，他几乎是确信了我就是元若水。
只不过那份奏折确实是他所写，当时无论他怎么解释都像是为自己开脱的借口。
乳娘抱着温言过来，现在他已经会说些简单的词语了，见到傅闻渊，温言挥舞着小手，直勾勾地盯着他，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傅闻渊张开手示意要抱他，大概是父子感应，从不让陌生人近身的温言，竟然没有哭闹，甚至还能朝他咧嘴笑。
“舅舅。”
温言能见到的男人只有哥哥，我也只学教了他“舅舅”一词。
傅闻渊捏捏他的小脸蛋，笑着说：“温言，叫爹爹。”
哥哥听闻傅闻渊醒来，连忙进宫看望，旁边跟着的是红香，如今她是征北将军的正室夫人，我的嫂嫂。
她与哥哥早就情定终身，只不过当年事故发生太快，还没来得及解释，哥哥就已经离开都城，接着元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的消息传遍全城。
怪不得当年红香救下我时，说我像她的一位故人。
傅闻渊转醒后，封为摄政王协助皇帝处理朝政，而他私下一直在收集罗权的罪证，终于以多项罪名将罗权逮捕入狱。
当初通敌叛国的是颜正，颜思如的父亲。
罗权知道后，拿到两方来往的书信以此威胁颜思如进宫，成为他监视皇帝的棋子，同时也是传话筒。
我爹手握大周兵权又不肯和罗权同流合污，对罗权来说实在危险，所以他一直想对付元家，于是将颜家的把柄转到爹爹身上，接着让颜思如吹耳边风。
颜思如表面上对罗权言听计从，实际上也一直在找机会，她知道所有的阴谋都会告诉傅闻渊，期待着有一天傅闻渊能够救她。
在得知罗权要栽赃嫁祸之后，傅闻渊抢先一步写了奏折，申请了监斩官为的就是保住我们一家人。
今日午时，颜正将在午门斩首，罗权处凌迟极刑。
如今颜思如也不适合待在宫里，我们在宫外给她寻了个别院，颜家的女眷会来照顾她，而颜家的男丁全都充军。
跌下高崖，傅闻渊的身子大不如从前，奏折看得久了便容易出冷汗，只能慢慢养着，我变着法子让御膳房给他补营养。
他每日看着那些补品发愁，“现在倒像是调个儿。”想起他将我带回府上时，也是每日都安排厨房做些滋补之味给我。
闲暇时间他还会作画，画些山水。
想起他书房暗格里的那几幅画作，我语气有些酸酸：“这山水是比人画得顺眼多了。”
“什么？”他挑眉笑着看着我，不理解。
“就你暗格里画的那几幅颜思如的画像啊，一点都不像，以后不准再画了。”我别过脸不去看他，耳朵却感到阵阵发热。
“那不是颜思如，你在吃醋吗？”他低低地笑着，从背后环绕着我，“那名女子，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我听了更没好气，还喜欢了好几个人是吧？我想走却被他困在胸前，动弹不得。
“也是我一直喜欢的人。”他顿了顿，“若水，那个人是你。”
我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五年前的上巳节，你在街上用玉镯和名小厮换了十文钱，给路边一个乞讨的孩子对不对？”
他说完，我细细回想，确有此事。
“那名小厮是我的随从，他和我说，有位小姐好生奇怪，竟然用玉镯和他换了十文钱，真是亏了。后来才知道，你是元将军的女儿。”傅闻渊叹息一声，说，“如果没有后来这些事，我会去和元将军提亲娶你。”
“其实，我从没喜欢过颜思如。”
我回抱住他，听着他胸膛里传来坚实有力的心跳声，说道：“傅闻渊，我们成亲吧。”
三个月后，太后赵沁儿因思念先帝而崩，摄政王傅闻渊上位，改国号为济，娶元家小姐元若水为妻，立为皇后。
星光点点，夜深风微寒，已经过了子时，养心殿的宫灯依旧长亮着。
傅闻渊还在桌前批阅奏折，眉头紧皱不展。见我来了，这才神情松动，起身笑盈盈地朝我走来。
近些年来，他日日几乎都是如此，也都是因为傅闻渊勤政爱民，百姓生活得以安居乐业，国家太平。
我嗔怪他：“太医都说了你这身体不行，不宜操劳过度，你又忘记了。”
“不行？”他挑眉含笑望着我，“今日温言还和我说，想要个妹妹。”
太监宫女被屏退，衣带顺着他的指尖滑开，红帐之内，敛目相对，一旁的瑞兽金炉袅袅薄烟而上。
傅闻渊俯下身来，炙热的目光划过我身体的每一寸，热烈气息纠缠萦绕，说不尽软玉温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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