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尾音发颤，姜璎知后觉地意识到，顶住她的不止是喉结，似乎还有别的什么……
这时候她应该感到害怕才行，于是她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
“……抱歉。”哨兵的声音更沙哑了。
他放开她，与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喘着气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沉默地抓着她的肩膀将她翻了个身，又握住她的腰将她抱上了桌面。
“这样会好一点吗？”
哨兵将双手撑在桌面，没有再碰她，只倾身低头，用额头抵住她的。
可这依然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姿势。
姜璎的双手被架在哨兵的肩膀上，双腿夹在他的腰侧，让她放松也不是、紧绷也不是。被眼罩剥夺了视觉，她只能感觉到哨兵的阴影朝她靠近。对方的额头有些发热，被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前，被压在两人额头中间。沉重的呼吸打在她的鼻翼，哨兵似乎有意识地在平稳自己的呼吸，但显然效果并不十分理想。
哪里有好一点了……？
目的已经达到，她有些失去耐心了。
然而刚想着要不就敷衍了事，她都还没顾上调整姿势，就被自己焦躁的精神体拉回到哨兵的精神图景中。
她已经分神太久，她和他的精神体都已经在躁动的边缘徘徊了。
担心会失控，姜璎只能专心地控制自己的精神触须，继续探查对方的精神图景。
他的受污染程度太深了……难怪要进行七次精神疏导。
她都有些怀疑七次究竟够不够净化掉这些污染了。
姜璎想不到墙内会有什么情况让他接触到如此高风险的污染，这简直像是在墙外的浑浊区域浸泡了几天的程度。除非联邦并非向公开的说辞那般，仍在向墙外派遣哨兵进行危险任务。
她很快就顾不上想这些有的没的，双手开始发汗，浑身都有些发冷。
哨兵握住了她的手，又将她往怀里压了压。
这会儿她竟觉得他的身体都温暖起来，呼吸落在脖颈的感觉如同在太阳下被烘晒过的羽毛，暖呼呼的，舒服极了。
但哨兵的发尖都是汗，湿漉漉的，让原本柔软的头发变得锐利起来，戳在她耳侧，有些难受。
她无意识地推了推哨兵的胸口，想远离不舒服的源头，却被后者以为她要中途结束，按住她的后颈阻止了她逃跑。
下一秒，她感觉眼皮一热。
有什么柔软、炙热的东西落在了她的眼睛上，温度和触感透过眼罩的特殊布料不漏一丝一毫地传达到她的皮肤上。姜璎合上的眼皮轻颤，终于意识到哨兵正在亲吻她的眼睛。
是精神疏导起了作用，哨兵身上的污浊开始被净化。这让他感到舒适、愉悦，不受控制地想要贴近向导，从喉咙深处发出短暂模糊的低喘。
整个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这一次净化结束，哨兵都克制着自己，没有再做除了亲吻她眼睛以外更亲密的动作。
姜璎都有些好奇他的意志力了。
只是刚做完一次疏导，她太疲惫了，根本懒得开口和他交流。
她扯了扯哨兵的领口，示意他贴近一些。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盯着她确认了好几秒，才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凑过来虚抱住她。
姜璎顺势将脑袋靠在对方胸口，平复起自己的呼吸。
“休息一下。”她贴在哨兵胸口含含糊糊地说。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及轻的“嗯”。
哨兵安静地拢着她，垂眼凝视着她。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她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像还带着霜冻的青草，像即将融化的雪，凌冽、冰凉。
姜璎没有休息太久，她还想早点回家休息。
有了第一次的沉淀，后面几次的净化要比想象中顺利许多。
做到第四、五次的时候，哨兵显然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了。
姜璎想到了抑制器。
禁令颁布以后，为了让部分哨兵隐藏身份留在墙内，联邦开发了颅内控制器。
控制器能隐藏哨兵的气息，同时，连接颅内芯片的开关还能抑制哨兵的情绪。最高规格的控制器甚至能让哨兵在向导面前隐藏气息，不被发现。
所有S级哨兵都必须植入高级颅内控制器，并且针对S级哨兵，控制器增加了强制冷静功能，即“结合热强制冷静控制器”，以应对哨向结合过程中可能会发生的失控。
它的开关被安装在S级哨兵们最为敏感脆弱的喉结，因此又被成为“亚当的苹果”。
但近期的舆论将这项技术评定为鸡肋，因为并不是每一个向导都能在哨兵失去理智时碰到他们的喉结……更何况是S级哨兵。
大多数时候，除非哨兵自愿进行抑制，否则这颗“苹果”很难为向导所用。
她试探着提出要打开他的强制冷静控制器。
哨兵沉默了好一会，才微微喘息着握住她的手，带着她触碰他的喉结。
“我不是不信任你。”看他这么配合，姜璎贴心道，“只是七次净化实在太多了，一旦疏忽发生结合热，我们可能没办法控制。”
哨兵的喉结在她的碰触下微微震动：“我知道。”
他身体的温度逐渐上升，喉结却始终是冰凉的。姜璎能确定那不是皮肤的触感，只是如今科技虽然发达，但本身身体素质远高于常人的哨兵很少有将某个部位替换成义体的。
“你的喉结，”她犹豫地问，“是机械的吗？”
冰冷的金属在她指尖上下滚动了一下，随着它的轻微颤动，她听见哨兵闷哼了一下，随即又掩饰般地从喉咙里冒出一声“嗯”。
“那它有感觉吗？”
她又好奇地摸了摸。
眼睛看不见，只能靠手指在附近乱摸，没动几下就被哨兵捉住了手掌。
“……有。”
这一次她感觉到对方发声有些艰难，尾音还带着颤。
越是这样，她越想——
“别……”哨兵呼吸一滞，带着些许求饶的姿态，抓着她的手指往一旁移了一点，“开关在这里。”
“唔。按下去吗？”
指腹下的金属微微发烫，与一旁的冰冷截然不同。
哨兵放开了手，任由她按在他身体最脆弱的地方，将生杀予夺的权利交给什么也看不见的向导。
姜璎按下那块金属的时候还在想：他对每一个向导都是如此尊重信任吗？
机械喉结发出低频的白噪音，结合热强制冷静控制器启动了。
哨兵的呼吸频率立刻降了下来，姜璎察觉到他的体温也渐渐恢复。如果她没有被剥夺视觉，就能注意到哨兵眼中的混沌也随之消散了大半。
她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限制哨兵的装置，没有想到居然这么有用。
要知道在禁令实施以前，哨向结合引发的结合热屡见不鲜，失控率也居高不下，相关部门一个月内就要处理好几次结合热事故。被临时指派到墙外，同时支援多个哨兵时，姜璎每次净化都战战兢兢。
这回有了抑制器的运作，她也放下心来。
最后两次疏导应该不至于出什么岔子了。
除了最开始接触的短暂失态，这位哨兵几乎可以用“乖巧”来形容，最后两次净化中，他也只是安静地抱着她，与他沉默寡言的风格十分匹配。
七次疏导结束后，姜璎精疲力尽，断开精神链接的瞬间居然就睡死过去。
哨兵闭着眼将脑袋埋在她颈窝，又抱了她一会儿，才小心翼翼扶起她，让她以不至于难受的姿势趴在桌面上，就像他来时一样。
静立在原地注视了她片刻，他才转身离开静音室。
……
十分钟后，阿兰·阿斯卡洛特来到静音室。
“她在哪？”
工作人员有些为难：“抱歉阿兰教授，此次精神疏导为机密任务，您无权调取信息。”
“无权？”阿兰冷笑道，“我是她的保护人。”
“抱歉……”
阿兰·阿斯卡洛特没有再和工作人员纠缠，他转身走向107号静音室。净化已经结束，静音室的锁定已经解除，他轻易就推开了门。
追来的两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他怎么知道是哪间的……？
他们刚准备阻止阿兰带走107室的向导，却发现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没有其他动作。
工作人员们犹豫了半天也没能开口，再者，他周身散发着似乎与生俱来的傲慢，以及若有似无从他们身上扫过的警告眼神，都让他们不敢打量那张白色口罩下的脸，只能灰溜溜离开。
阿兰站在沉睡着的姜璎身后，一手按在椅背上，用力地收紧。
他的皮肤本就异常白，此刻手臂青筋突起，轻而易举透露出他的愤怒。
——她身上有别的哨兵的味道。
曾与哨兵链接引发结合热、导致双方失控的向导，三年内不得再与哨兵链接。满足沉寂时间后，也需要其“保护人”签署同意书，才能再次进行匹配——这是那次事件发生后，新任总指挥官定下的规定。
但为什么，他根本没有签署同意书，她就收到了联邦的疏导任务？
——与她匹配的哨兵又是谁？
手下的椅背发出异响。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
不仅仅是因为越权的联邦，还为他自己秘不示人的独占欲与精神洁癖。
如果她要和哨兵结合，也只能是他，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感官被怒意激发，静音室内充斥着哨兵和向导精神链接后衍生的特殊信息素，刺激着他的神经，令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某处的变化。
白色口罩下的脸满是潮红。这种不受掌控的生理反应令他感到羞耻，对她即抗拒又被强烈吸引的感觉也令他感到极度的不适。
阿兰的视线顺着她汗湿的刘海来到略有红肿的耳垂、扫过微微泛红的鼻尖，最终停留在她微张的嘴唇。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放入她的口中，也只能是他的手指、他的舌头，还有——
……！
停下，阿兰·阿斯卡洛特。
你与你卑劣的家族不同。你的精神体是神圣、纯洁的独角兽。你厌恶表里不一，不屑与其他哨兵分享同一个向导，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你不应该有这种污秽的想法。
你不该对她——
“……”
阿兰深吸一口气，走出107号静音室，重新关上了门。
他知道，如果还待在那里，他脑子里想的，恐怕就不只是她的嘴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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