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晚9点40分，商蒂来到了将台大街。
将台大街是米亚新都的著名红灯区，里面鱼龙混杂，可以说是嫖客、杀手、走私犯的聚集地。商蒂还在夏侯青手底下做事的时候，常会来这片区域“谈”业务。
因为熟悉，商蒂很快找到了43号，这是一家没有招牌的私人俱乐部，低调得近乎隐形，狭小的门紧紧闭着，和周围的灯红酒绿形成鲜明反差。
商蒂上前摁了门铃，猫眼里的摄像头亮起，迅速扫描一遍她的脸，然后门便自动打开。
商蒂走进去，里面是一条很暗的走廊，尽头是一条暗红色的楼梯，楼上隐约传来低沉的电子混音。
商蒂走上楼梯，来到二楼。
二楼是一个巨大的娱乐区，灯光昏暗，音乐颓靡，在香烟和酒精的作用下，西装革履和皮革铆钉混作一团，他们通过外置脑机接口体验美梦芯片，瘫在沙发上醉生梦死。
楼梯口左侧有一个穿着镭射外套的男人，商蒂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那人已经进行过机械义肢改造，因此美梦芯片直接插在他脖子处的内置接口。
商蒂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男人使用的芯片名叫嗜血玛丽，是她以前最常经手的R级货品。
商蒂其实私下一直不赞成夏侯青走私R级芯片。
美梦芯片原本是一种脑机类体验芯片，其中储存的内容多是由“造梦师”亲身体验，然后复制售出的。
普通的美梦芯片，例如旅游观光、极限运动，这类其实是可以合法流通的，但像嗜血玛丽这种屠｜杀主题的R级芯片，便会被联邦列入一级管制品，严格禁止在社会层面上的售卖流通。
因为R级芯片是一种极端强烈的精神毒/品，不只会让人沉迷在无穷无尽的颅内**中，甚至会使人迷失在现实和虚拟的边界，陷入彻底的癫狂。
商蒂不喜欢失控的感觉，因此对R级芯片向来是敬而远之，但她曾见一个马仔偷偷体验过，可谓是大开眼界。
马仔偷用的那张芯片正是嗜血玛丽，因为他此前从未接触过昂贵的R级货，所以第一次体验时，完全无法承受那种嗜血暴力的刺激和冲击，很快分不清现实和虚假。他随之陷入癫狂，对着周围毫无顾忌一顿乱砍，把据点搅了个天翻地覆，甚至惊动了夏侯青，最后还是商蒂看不下去，一枪嘣了他。
那是商蒂第一次见识到嗜血玛丽的威力，夏侯青也为此大发脾气，严禁手下再私自碰。
而此时，商蒂眼前身穿镭射外套的男人，明明插着嗜血玛丽，脑中正在经历一场血腥屠/杀，却一脸惬意的微笑，毫无恐惧或者癫狂的神色。
这人如果不是变态，高低也得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商蒂有些好奇邀约她的，究竟是什么人。
商蒂在楼梯口站了不过一小会儿，便有一个侍者装扮的男人朝她走来，问她是不是商小姐。
商蒂说是，侍者于是带她去到三楼，来到一扇门前。
侍者输入密码，让商蒂单独进去。
商蒂本以为面前的是一间办公室，结果进去后，才发现这居然是一个没有任何按钮的电梯。正疑惑间，电梯突然开始快速移动，向下坠落，又稳稳地横向移动。
商蒂粗略判断，电梯应该已经进入了某条地下隧道，看来，43号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她要赴约的地方，是幕后者不愿暴露的秘密基地。
不久，电梯停下来，门开了。
商蒂走出来，发现面前是一条纯白色，干净得一尘不染的走廊。
一位身穿白色制服的女人等候在走廊左侧，面容异常标致得体，只是僵硬得有些恐怖谷效应，看样子并非真人。
“商小姐，请随我来。”白色制服恭敬说道，甜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机械感。
“你是——仿生人？”商蒂不禁问她。
“是的。”白色制服答着，向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商蒂有一种预感，她要见的人，属于米亚新都极上层的阶级，毕竟仿生人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或者制造出来的东西。
商蒂随她来到了一间办公室，同样白得一尘不染，里面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两张椅子，简洁明亮，甚至有些晃眼。
白色制服在桌面显示器上操作一番便离去了，商蒂坐在椅子上等待，很快，桌面出现一个模糊不辨五官的全息投影。
那人用经过处理的声音说道：“夏瑾，19岁，已故黑手党教父夏侯青之女，曾是他手下最忠诚、狠辣的打手，但不知为何，却在一年前他车祸去世的同时，消声匿迹，外界多猜测她因卷入黑手党的内斗而被兄长所杀。不过外界的猜测并不十分真，因为夏瑾没有死，她化名商蒂，躲进了正常人不愿踏足的旧城，苟延残喘。”
“商小姐，如果我的调查不假，你并非因内斗而失权，而是因为想杀夏侯青才沦落至此。你今夜选择来找我解决遗憾，想必导致夏侯青死亡的车祸，并非出自你之手。”
商蒂不露声色挑了挑眉，不满道：“看来你对我的调查很详细，可是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在你和我达成协议之前，这是对我们彼此来说，最好的沟通方式。”那人回答。
“你想达成什么协议？说来听听。”商蒂快速切入主题。
“我给你一个重回过去的机会，你帮我在那个时间点找一个人。”
“什么人？”
“协议达成，你顺利回到过去后，我才能告诉你。”对面之人有所保留。
商蒂又问：“那回到过去的方法呢？现实可不是科幻故事。”
“你听说过Y元宇宙吗？我可以帮你拿到上载名额。”对面扔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
商蒂呼吸一怔，她知道Y元宇宙，在她的认知中，那是上层人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而为自己画的一张大饼。因为肉｜体无法突破基因设定限制，总会消亡衰败，所以有人提出了“赛博永生”的进化理念：将人类意识转化为代码，让代码永远活在虚拟的元宇宙中，人类从肉｜体形式进化到思维形式。
不过，那是商蒂这种普通人遥不可及也不敢相信的“神话”，她不清楚Y元宇宙的真假，也没有渠道能拿到不流通的上载名额，虽然她常会看到Y元宇宙的广告，但她只把这种宣传当成是上层人对生命和资源的炫耀。
但这和回到过去有什么关系呢？
对面之人似乎也看出商蒂的疑惑，解释道：“元宇宙中的一切，都是根据人类记忆、现存资料，以及大数据推断模拟出来的，原则上，上载后，你可以去往任何你想去的时间和地点。”
商蒂听罢觉得好笑：“既然元宇宙中的一切都是推测出的、虚拟的，你怎么能确定那就是过去？”
“如果样本数据足够巨量，虚拟就会成为现实，至于其中微小的差别，可以忽略不计。”
“你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怎么能保证我也可以？我不喜欢虚假的东西。”
对面沉默半刻，说：“恕我直言，你的遗憾是没有亲手杀死夏侯青，而非让他死，因为他已经死了，你本不该有遗憾。所以如果你只是想体验手刃他的感觉，那么就无所谓真假了，感觉本就是虚假的东西。”
商蒂不喜欢被被看穿，因而用沉默代替了承认。
商蒂切过话题，又问：“找人这种简单的工作，为何费这么大功夫让我来做？”
“因为元宇宙跳转的时间点有限制。你对那个时间点执念越深，记忆越深，数据推算的过去就会越精准，抵达的准确率也会越高，我要你找的人非常靠近你的执念时间点。此外，我还利用大数据筛选过很多其他的人，你是经过计算之后，得出的最优解。”
商蒂听完沉默半晌，她并不完全相信这个解释，因为同一时间生老病死的人太多了，随处可见都是执念，有那么多人可供选择，她实在谈不上什么最优解。在这个问题上，面前的人似乎仍有保留。
但商蒂并不介意：“虽然你并不坦诚，遮遮掩掩透露的信息很少，也很可能对我另有图谋，但你确实能给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同意这个交易。送我回到一年前，让我办完我的事，哪怕之后你杀了我，也无所谓。”
“好。无论事成与否，元宇宙的永生名额，算是我给你的报酬。我会尽快安排上载手术，你不必再回去，我会替你安排一切。”
商蒂不置一词，她才不想在元宇宙中永远活下去呢，怕不是会一直被幕后者软禁控制，何况她也不相信对方会在事后放她一条生路，因为换她就不会放对方一马，像商蒂这种坏事做多了的人，不敢轻易相信对方存有良心，因此这个永生，她可不想要。
“你引我来，就没想让我再回去吧？”商蒂讽刺。
“是，你很聪明。”对面之人说着关掉了屏幕。
一墙之隔的房间内，长发女人关掉全息通讯，她双手交叉平放在桌上，陷入思考。
短发高个女人敲门进来，汇报:“给她安排好了，她在下城的痕迹，我们的人已经在清理，明天的手术也准备好了。”
长发女人听完点点头，“辛苦你了，千客，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能找到，这次直觉对了。”
叫千客的女人回答:“她是最合适的人选，早该找她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失败了13次后，你才决定用她。”
“那张纸条就是答案，太明显想把我们引向她，反而刻意了。你如果了解纪元年，就知道他做事从来严丝合缝、不留余地，所有人无论什么谋略、思虑，最终都会有意无意向他计划的那个方向靠拢，就像这次，虽然我很不情愿，但还是去找了夏瑾。纪元年是天生的设计师，我可能永远也赢不了他。”长发女人说。
“你不需要赢他。”千客平静说出了令一种可能性。
长发女人有些错愕。
不需要赢吗？她似乎从未想过这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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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赛博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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