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她犹豫了。
商蒂见她有松动的迹象，继续说：“你老板给了我元宇宙上载名额，这不是现实，而是由我意识创造出的虚拟时间。”
“她为什么要你找纪元年？”
“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就不必来跟踪你了。”
“那你破坏了回溯的第一要义：不能干扰与目标有关的过去。”女人说着，眼露凶光，单手卡住了商蒂的下巴。
女人手部的力道异常恐怖，商蒂隐隐有种快被捏碎的错觉，下颌表皮层内的金属骨骼嘎嘎作响。
“职业｜打手吗？下巴居然是假的。”女人感受到商蒂皮下经过改造的内骨骼，干脆捏碎了她下半张脸上的皮肤外壳。
商蒂从女人眼眸的倒影中，看到自己从未暴露过的皮下部分，一块从下唇开始，完整覆盖到下颌骨的机械下巴。
“她的人，从来不会被当成零件一样拆开又组装起来，你不可能是她的人，你在说谎。”女人说着，手上的力度又加重几分。
商蒂毫不怀疑她会把自己的头颅捏爆。
“等等！我可以证明我没说谎。”商蒂突然想到什么。
女人手上力道慢慢松了几分，她对商蒂警告道：“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商蒂对着脑内急切喊：“图灵！图灵！你能出来证明一下吗？”
“图灵可随时以生物形态现身，但虚拟时间内的所有人都可看到，请问是否确认指令？”
“确认！”
商蒂话毕，两人身侧的空间出现扭曲变形，图灵随之凭空出现在她们眼前。
图灵站得端正挺拔，面带笑容，微点头道：“商蒂小姐，图灵为您服务。”
女人看到图灵出现后，眸光惊讶得晃动，一下松开捏住商蒂的手。
商蒂冷不丁掉到地上，揉着下巴咳嗽起来，图灵从容优雅地向她伸出了手。
商蒂被图灵扶起来，用沉默代替解释，小心去观察女人的接受情况。
如果女人接受商蒂的说法，这意味着她需要进而接受眼前的世界是虚假的，然后走向人类最恐惧的过程:否认自我的真实性。
没有人想活在别人的世界里，也没有人愿意接受自己是“主人公”大脑中虚拟的存在。
商蒂意识到自己带给女人的真相有多矛盾，莫名觉得有些歉意。
女人思索片刻，神色从开始的自我怀疑，很快变成超乎寻常的平静。
她对商蒂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未见过，专心去完成她交给你的任务。另外，奉劝你一句，不要试图窥探未知的秘密，尤其是别人不想让你知道的秘密，否则很容易打开自己无法掌控的潘多拉之匣。”
女人不知是在威胁商蒂，还是在警示几分钟前的自己。
“那是我的事。”商蒂一贯我行我素。
之后，她擦擦鼻血，推开图灵更进一步的搀扶，硬咬着牙一踉一跄离去。
回程路上，由于商蒂的胳膊在摔下时受了伤，实在无法操控方向盘，因而是图灵替商蒂开的车。他们回到商蒂的居所，一座位于城郊的独栋别墅。下车前，商蒂命令图灵再次消失。
商蒂进门后，管家告诉她，夏侯青和夏理都不在，夏侯青出差外地下个月才回来，夏理不出意外还在市区赔钱打款。
商蒂浑身酸痛，很想休息，但她自知不能，因为她还有计划要完成。
去年今夜，她潜入夏理房间偷偷复刻了夏侯青外出期间，委托他暂代管理的办公室“秘钥”，这一次，她必须也像上次那样将“秘钥”拿到手。
商蒂看了看时间，现在是11点半，她记得夏理会在12点左右回来，因此今夜留给她的，只有半个小时。
商蒂立即行动起来，她先是打开了自己房间里的灯，佯装屋内有人，然后拿上早已准备好的器具，悄悄从窗外潜进夏理的房间。
夏理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相当整洁，物品归类有序，可以算得上是强迫症风格，因而纵使屋里没开灯，商蒂还是很容易找到了保险柜。
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解锁凭证——夏理的虹膜模具，然后对准扫描孔刷了一下，咔嚓一声，保险柜顺利被打开。
商蒂拿出最上层的密钥卡，这个秘钥内含16组数字，定期由夏侯青刷新，现在的数字有效期将会延续到夏侯青回来，也就是两日后。
商蒂拿出解码器，成功将秘钥卡内的数字复制过去，她的任务到这里便顺利完成。
就在商蒂小心把秘钥卡放回去时，她突然萌生了窥探夏理秘密的想法，或许房间内，有夏理野心勃勃、不为人知的一面。
商蒂说干就干，依次检查保险柜内的东西:合同、账本、销赃记录、杂七杂八的内存卡，还有一副损坏的旧眼镜——商蒂记得这副眼镜是被夏侯青摔坏的。
夏理这人真无趣得很，商蒂不免叹气。
突然，商蒂注意到，旧眼镜下面倒扣着一张照片，因为照片反面和白色的柜底融为了一体，因此差点被商蒂忽略。
她拿起照片，翻开来，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心脏猛地揪了一下。
这应该是一张全家福。
照片正中央坐着一个笑容温和的女人，女人一手抚摸隆起却被墨水涂黑的肚子，一手揽着一个腼腆的男孩。男孩身旁还应该站着一个男人，但是那人却被硬生生裁去大半身子，只留下与男孩重叠的部分衣裤，还有一只插进裤兜的手。
商蒂从那人手上的腕表判断出，他是年轻的夏侯青，而照片中的女人则完全不用猜，商蒂无论如何都认得她的脸，她是夏侯青的亡妻，也是她和夏理的母亲，商明月。
商蒂抓着照片的手隐隐颤抖。
“看来要加强安保了～”门口位置冷不丁传来夏理调侃的声音。
灯啪的一下亮起，照亮了房间内的两人。
四目相对。
夏理看到商蒂面部破损得厉害，一时有些错愕，然后又恢复往常那种假笑，眯起眼睛道:“哎呀阿瑾，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商蒂无视夏理的嘲弄，举起手中的照片，讥讽道:“你竟然还记得她？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她是谁。”
夏理看清商蒂手中之物后，不悦地压低眉毛:“把照片放下。”
商蒂当然不会放下，她一步步走向夏理，意有所指质问道:“为什么要裁掉夏侯青？你也发觉了他的所作所为对不对？”
“你知道母亲她是怎么死的吗？她是被夏侯青逼着自杀的，饮弹自杀，就在我眼前，那时候我才6岁。”商蒂说着，又回想起那段恐怖的记忆。
那是一个酷暑，暴雨，雷声轰鸣，在一个废旧多年的仓库里，她的母亲跪着，身下是沤着的积水。她的母亲哭喊了很久，最后绝望地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砰的一声，她像一只断线的风筝，重重砸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发生这一切的时候，商蒂就在旁边看着。
幼小的她下意识想回避这种刻骨铭心的刺激，但是夏侯青捏着她的脑袋扳过她的头，强迫她睁大眼睛，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如何死去。
“看好了，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浓重的烟味从身后包围了她，直到现在都未散去。
她记得自己没有哭。
因为没有哭，所以夏侯青很满意，将她带回来，给她一个新家，成为她的父亲，并且对当年之事绝口不再提，仿佛那个女人从未存在过。
但是她永远忘不了自己母亲死去的样子，那种一下被击穿心脏的痛楚，已经深深植根在她的血液里。
那种痛楚很快转化成为仇恨，她恨夏侯青，恨他毁掉了自己童年时卑微的幸福，恨他心狠手辣对待那些只不过是想远离他的人。
她想杀了他，所以她等着，隐忍着，用最严苛的方式让自己变强，疯魔一般改造自己的身体，就这样戴着面具度过了12年，直到本应成功的两日后。
商蒂攥紧了拳头，死死盯着夏理，等待他的反应。
夏理在听到母亲的死因时，似乎有一瞬间的触动，然而这点微弱的反应很快被假面遮掩过去，他以一种局外人的口吻道:“我发觉又如何？她带着你跑掉，背弃父亲和我时，就该想到会有那么一天，父亲从来不是个仁慈宽松的人，无论她是离开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父亲都不可能会放过她。”
“那你为什么留着她的照片？”商蒂进一步质问。
夏理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早忘了，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商蒂顿感心寒:“那看来我们没必要争取彼此的共鸣了，就从纯利益方面来谈好了。”
“我知道你想取夏侯青而代之，你放心，我不会和你抢他的任何一点东西，我的目的只是杀了他。我希望你和我联手，但你这种人大约不想承担任何失败的风险，所以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要阻止我，就当是看在她的份上。”商蒂望向照片中的女人。
夏理思索片刻，笑着应道:“没问题，你偷拿‘秘钥’就当我不知情。不过事成以后，我希望你也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夏理眼神中难得暴露出狠厉之色，他对商蒂的厌恶不言而喻。
商蒂也毫不犹豫答应:“没问题。”
搞了一个新的封面，虽然没人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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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恐怖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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