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理微微一怔，隐藏在镜片后的双眼里闪过一瞬狡黠的光。
他沉默不语，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商蒂，让人分不清这种神情背后的态度。
你来我往的目光里，对彼此的猜忌暗流涌动，其间又夹杂了被迫袒露本性的别扭，和恰到好处的心照不宣。
“瑾姐，加上江算，对面一共死了八个。”水量没有发觉两人之间的怪异，走上前来向商蒂汇报战况。
“知道了。”商蒂先掩盖性地挪开目光。
水量又看向夏理：“哥，赌场老板，在办公室等你。”
夏理恢复往常笑面虎的模样，故作难为情地摊手：“阿瑾你们这些打手啊，不管贵贱只管一股脑砸，赔钱的时候还不是得麻烦我这管账的来～”
说着他丢下商蒂，站起身来往办公室走，仿佛两人刚才并没有差点共谋。
“不好意思了理哥，下次我们注意点。”水量点头哈腰送夏理离开。
夏理一走，商蒂没了继续逗留的必要。她寻思一番，虽然自己拿不准夏理当下什么想法，但她知道夏理是个聪明人，很快会主动来找她，因而她不必着急。
之后，她依例巡视一圈混乱的赌厅，嘱咐手下记得把尸体拖去埋掉，接着离开了“锈铁”。
外面天已经黑了，下着不大不小的雨，霓虹灯在雨幕中闪烁跳动不休。妓女、嫖客、杀手、走私犯、流浪汉，慢慢从暗处一一登场，逐渐占据混乱不堪的街头巷尾，加入新都这纸醉金迷的夜晚。
商蒂见才七点多，因此没有即刻开车回据点，而是拉上帽子，隐入人群，向着不远处的43号走去。
她想去碰碰运气，看能否摸到幕后人身份的一点蛛丝马迹。
很快，她到达43号。
一年前的43号和一年后的没有任何区别，门口同样狭窄低调，偶然路过甚至都不会注意到。
商蒂抱着试试的心态，上前接受人脸识别系统的扫描，然后不出意外，她没通过。
正当商蒂犹豫要不要离开时，有人点了点她的肩膀。
“喂？进不去就让开行吗？”听语气来者不善。
商蒂回头，看到一个略有醉意的男人。男人顶着一头锃明瓦亮的金属头盖骨，尖锐的仿生指尖像爬虫足一般不悦地晃动。
商蒂于是识相地让路，让男人刷脸。
男人见商蒂等在一旁，不屑道:“小妹妹，不要妄想跟在我后面混进去，这门检测到人数不对，是会把你射穿的。”
接着，男人刷脸成功，门开了一道缝。
商蒂并未理睬男人的轻蔑，反而一直盯着男人的脖子，说:“我听人体改造的医生说，无论脑壳做得多硬，下面的脑干——都是软的！”
说罢，商蒂一挑眉，出其不意弹起爆发力极强的义肢，迅速踢向男人并未设防的后脑勺。
男人两眼一闭，当即昏厥。
商蒂将人拖去暗巷丢弃，然后悄悄溜进43号。
商蒂凭着记忆来到二楼，不知是不是时间尚早，二楼的客人，远不如她上一次来时多。
商蒂瞄向去往三楼的转角，见墙上亮着一块警告牌，上面写着:私人空间，非请勿入。想来上次匆忙，她未注意到。
商蒂本想趁乱溜上三楼，然而此时客人很少，大厅比较空旷，如果她随便走动，会太显眼。因此她找个座位坐下，想等人多些再行动。
商蒂落座后，想着怎么打探点消息，于是她环顾四周，很快与一个媚眼如丝的卷发男人对上了眼。
卷发男人得到暗示，扭着腰向商蒂走来，他熟练地坐下，醉眼迷离开口道:“妹妹，第一次来吗~”
商蒂先是疑心自己竟这么容易被看穿，随后在闻到一股极媚态的香水味后，不适地朝旁边挪了挪。
男人不满商蒂拉开的距离，因而更近一步，故意将一双修长的腿，搭在商蒂身旁的沙发上。
商蒂无奈拿出两张钞票，压在桌上，解释道:“我不是你的客人，我想打听点事。”
男人听了故作受伤的情态:“哎呀呀~妹妹你身上就差写四个大字——‘饥不择食’了，怎么会不是我的客人？不过我业务很广的，打听事也不是不行~”
商蒂明白男人的意思，又拿出几张钞票叠在桌上，开口问:“这里的老板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男人回答得坦荡。
商蒂也没想他真能回答出来，于是继续问道:“来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也有喽~杀人放火的，做生意的，当官的，找刺激的，还有像你这样鬼鬼祟祟的~”
“除了享乐，他们来做什么？”
“当然是做买卖~这里呀，”男人说着暧昧地趴向商蒂的耳朵，“是一个会员制的高级商场。老板每夜组局提供一个平台，会员们自己接头，有买的，有卖的，可不就是商场~”
“买卖什么？”
“什么都有。枪支弹药、毒品芯片、情报数据、身份造假、杀手、娼妓、男宠，什么都有。无论妹妹你有什么需求，我都可以帮你牵线搭桥~”
“你是中介？”商蒂忽然意识到什么。
“对啊，哥哥我凭本事吃饭的，妹妹你把我当什么了？”男人说着往商蒂身上靠。
商蒂被男人嗲到不适，起身毫不怜香惜玉地闪了他一遭，男人顺势跌在沙发上，抬头幽怨地看向商蒂。
“能不能好好说话？”商蒂抱着胳膊满脸黑线。
“能能能！妹妹你真是不解半点风情～坐下呀，站着多累～”男人坐起来拢了拢衣服。
商蒂这次留个心眼，坐在了男人对面，继续说：“打听个人。女的，很高，能有一米八，我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她是短头发，穿长款的黑色皮料风衣，戴着有点像斗笠的皮制帽子，耳后还有一个闪光联络仪器。”
男人听完面露纠结之色，滴溜溜转着眼珠张不开口。
“你认识？”商蒂没有放过他。
“不算认识，但是见过。”男人顿一顿，继续说，“她不是来做买卖的，只是借这个地方出入，要么从三楼下来直奔一楼，要么从一楼进来直奔三楼，要不是我眼尖，大约就注意不到喽，要不说我是专业的～不过呀，哥哥劝你一句，这种人的身份，还是不要探究的好，不然怎么死——”
男人说着，不知瞥到什么，忽然一愣。
“巧啊！说什么来什么，真是bloody开了眼了～”男人瞪大了眼珠子。
商蒂好奇望过去，看到了那夜邀约她的女人。
果然够巧！
女人正从三楼下来，急匆匆往外走。
商蒂不等片刻，起身就要跟上。
男人被商蒂吓一跳，朝她身后小声喊：“卧槽妹妹你悠着点～现在的小孩都这么莽嘛～”
女人从43号出来后，去后巷骑了辆摩托，轰隆隆离开了，商蒂随即开车追上去。
摩托七拐八绕上了高速，从红灯区一路向南。商蒂本以为她要趁着夜黑风高干些杀人放火的勾当，没想到最后竟跟着她来到一片新兴产业园。
下车后，商蒂发觉自己完全不熟悉这片区域，她想打开手机扫描，又担心被发现，于是只好盲目跟着女人，小心控制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是下班时间，产业园里黑漆漆的，没亮几盏灯，也没什么工作人员，因而商蒂跟踪得很顺利。
女人走路时四处打量，偷感很重，再加上她一身黑衣欲盖弥彰，因而商蒂猜测她并不是产业园内部人员。
女人最后刷卡进了东侧的一栋楼，商蒂进不去，在门外的花丛里躲监控蹲守，顺便四处观察，希望能找到有用信息。
她看到大楼上写着“实验区”字样，正厅门上的牌匾底部，有“跃生实验室”的署名，因而顺势产生一个猜测：难道这姐是半夜来偷人家科技成果的？怕不是什么邪恶又简单粗暴的商战？
商蒂见四处无人，偷着打开手机，搜索“跃生实验室”。
屏幕上随之显示该实验室的资料，这是一个囊括互联网、大数据与生物科技研究的复合多元实验室，虽然成立于40年前，但产值和规模却不算大，甚至没有太多能叫得上名来的成果介绍。
商蒂继续往下翻，一路略过不知名的负责人、创始人等等，看到投资来源。第一条上赫赫写着几个熟悉的大字：新纪元科技。
这是新都人都熟知的，由纪元年创办的公司。
商蒂在心中更肯定商战的猜测，只是不知纪元年商战的对手是谁。
搜索过程中，大数据推了几个关联词条给商蒂，其中一个是：沉寂已久的纪元年是否已退出历史舞台——细数总设计师的人生成败。
商蒂好奇点进去，希望能找到他商业对手的有效信息。
商蒂正聚精会神读着时，实验大楼的门滴一声打开，先前进去的女人走出来，顺手将指尖捏着的储存卡插进脖子接口处。看样子她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商蒂拿不准她是否要离开，因而小心跟上，看她往哪边走。
走着走着，商蒂发现不对劲，女人前进的方向明显是停车的位置，然而她却放弃来时的路，选了一条七绕八怪的小路。
商蒂警惕地回望来时的路，并未见有保安出没，心中越发疑惑。
终于，在女人拐进一条明显前路不通的死胡同后，商蒂停下了脚步。
不对，这很不对，她心里警铃发作。
商蒂反应过来，拔腿就跑，但刚跑没两步，就突然被女人追上来踹翻在地。
女人的速度比商蒂快太多，体型也更高大强壮，因而她毫无反击之力，被女人抓着腿狠狠摔在墙上。
“啊！——！商蒂痛叫一声，滚到地上。
还未来得及起身，女人便再次靠近，强制将商蒂单手拎起来，并直冲鼻梁给了她一拳。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女人野性的脸从阴影中浮出，语气异常冰冷。
商蒂感到有血从鼻腔中流进嘴里，她忍着面中的剧痛，挑衅地喷了女人一口血沫。
女人丝毫不见怒色，只是又往商蒂肚子上打了一拳，重复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商蒂痛得闷哼一声，心脏狂跳，紧张到了极点。
她该怎么解释？
“如果我说我是未来的人，你信吗？你老板让我回来找纪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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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媚眼如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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