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一直这样等多久？”宋洋悄咪咪抬头问，人高马大的他憋屈地缩在杂物间，随便一动就会被堆放的劳动工具戳到屁股。
陆七在架子上看到了一张表格，撕下来后没有马上看，而是先回到门口往外张望片刻。
无人的走廊里探出两个脑袋，他们盯了1号门有一段时间了，黄雅丽一直没出来。
陆七向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四点了，目前为止没有一个护工出来过。
正常来讲护工会给患者留足够的休息时间，患者也不会一直困在病房里，但他们都没有出现过，不免让人怀疑里面发生了什么。
病房隔音很好，陆七听不到患者和护工的交谈，头顶上时而会传来嗡嗡声，不明显。
她低头说：“黄雅丽没出来。”
宋洋重心从左脚换右脚，缓解脚底板的酥麻：“这简单，敲门不就行了？”
陆七：“你可以，我不行。”
陆七展开团成一团的打扫卫生时间表，她只负责对楼道的清理，不包括病房，但需要定期去病房门口捡垃圾。
最近的行动在四点十分，可即便到了四点十分，陆七也只是在门口敲门等里面的人把垃圾送出来。
加上黄雅丽在里面，陆七不好闯进去。
宋洋自信扬眉：“那我去敲！”
陆七：“你确定？”
宋洋从陆七胳膊底下钻出来，撑一把腰，“有啥不确定的，敲个门而已，那大妈……”他联想到黄雅丽身上的腱子肉，语调降下去，“大佬，我出事了你会救我的吧？”
陆七如实说：“会。但大概率送双杀。”
宋洋松一口气：“那我不怕了，你肯定打得过超人大妈，我走了！”
他拍拍自己的胸膛，大咧咧走向1号门。
拜托，这可是老天爷送的金手指，他现在相当于有主角光环，怎么可能真死。
大佬一定在自谦。
陆七眼睑下垂，复又抬头，注视宋洋的背影在1号门停下。
他好像很信任她，陆七不解。
他们没有武器，面对的是和B-001高危污染区有关的场景，逃出去的办法都不保证一定能行。
黄雅丽的样貌一看就是经过了污染异化，和A-007的小丑员工他们一样，由污染核心创造出来的存在——表面无害，实际上也算是污染物。
陆七没有向宋洋描述污染区到底有多危险，她也没有这样做的义务。
她莫名来到这里，被迫要带上宋洋才能获得更多的线索，陆七有过杀了他的念头。
但既然他主动做了危险的任务，陆七就不会丢下他一个。
十分钟。
陆七回头看着摆放杂乱的水桶和拖把，蹲了下去。
她要在十分钟把它们利用起来。
-
宋洋抬起手，扭头往大佬那看一眼，杂物间里的门还开着，大佬应该在忙什么。
他深呼吸，手腕动了动。
沉沉的敲门声和呼吸节奏意外同步，门开的那一刻，黑暗仿佛从门口涌出。
一条小小的缝，里面全是未知。
宋洋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应答，只有那条门缝无声地邀请他进入。
他推开门走进去，眼前乌漆麻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宋洋联想到自己看的恐怖片，故作淡定地晃了晃胳膊，活动活动手腕。
他才不怕。
这种情况只需要开灯……
手在门边框摸了摸，嗯？开关不在这里？
宋洋脚往前一迈，正要往前找一找，脚底一滑，整个人往前一扑。
失去重心的双腿顺势向后伸。
“砰！”
“咚咚咚……”
“卧槽！”
门被他飞来一脚踢关，从他脚底溜走的药瓶连弹三下，滚到更黑的区域后突然刹车。
宋洋摔了个狗啃泥，差点脸着地：“疼死我了。”他胳膊肘撑到一半换成手掌，左手打量着往周围高处摸，想找个什么东西抓着站起来。
手碰到了什么硬物，手感很光滑，宋洋使了点劲按住，灯光骤然亮起。
宋洋往左手一看，他阴差阳错地摔了一跤，刚好找到了灯的开关。
龇牙咧嘴地站起来后，他先往病床上看了一眼，空的。
又往四周看一眼，也空的。
怎么回事？大妈呢？病人呢？
宋洋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和袖子，目光落在床头的托盘上，他走过去拿起上面的药瓶。
满的。
他拧开后发现瓶口的那层铝制封口都没开封。
“不吃药？莫非这药有问题？”宋洋脑子转动，手指扣开封口，倒出两粒揣进口袋。
保留证据。
他好奇地在房间走来走去，忘记陆七嘱托过的人设一事，打算在这里好好找一找。
“这是……”他在床头抽屉里找到了一个纯黑的盒子，尺寸有点大，找不到打开的口。
“这一定是关键线索！”他自言自语，打算把这东西抱出去让大佬看看。
金手指肯定能打开！
大盒子拿出来很阻挡视线，宋洋拖着它到门口，腾出一只手开门。
“？”
锁芯被堵住了，这门打不开。
宋洋不死心地加大力度。
“嗒……嗒嗒。”锁头卡在门里，发出徒劳的碰撞声。
宋洋：“不会吧？这我怎么出去？”
他把大盒子放下，直起腰要再试试，房间的灯却突然坏了，闪了两下报废。
视线再次陷入黑暗，宋洋一只眼睛瞄着门缝，半蹲在门边打算撬门。
从头发上摸到固定帽子的发卡，把它掰直后插进锁芯。
“咔嗒……咔嗒。”锁芯传来明显的松动，宋洋转送发卡，随后按下把手。
厚实的窗帘在无人注意的空隙轻微摆动，宋洋感到有风吹过，把他的不耐烦都吹走了不少。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怎么还是打不开？
“怎么还是打不开？”和他声线几乎一致的声音说出了他的心声。
宋洋起初没有注意到，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撬锁这件事上。
直到发卡卡在里面，他懊恼地砸了一次门，开始大喊“大佬！我被关在里面了！”没有得到回应后再一次吐槽：
“不会吧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不会吧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突然多出的重音很难不让人注意。
宋洋一顿，大脑开始思考。
“哈，又猜对了。”那个人用他的声音说。
啥意思？模仿他？
宋洋转过身，伸手不见五指，他什么也看不见，也看不见有个人和他几乎脸贴脸。
“能别模仿我了吗？”宋洋说。
■■歪了歪头：“能别模仿我了吗？”
宋洋：“谁模仿谁傻子。”
■■：“谁模仿谁傻子。”
宋洋：“我认真的兄弟，你能不能做自己？你这样我有点窒息。”没开玩笑，他有种自己说话呼出去的二氧化碳反弹了的错觉。
和他面对面的■■：“我认真的兄弟……”
宋洋：“……”他这劲一下子就上来了。
宋洋深吸一口气，没等学人精学完，说：“我觉得你学人说话很不礼貌，你不礼貌别人就不礼貌别人不礼貌对你就不会礼貌别人对你不礼貌你会觉得别人没有礼貌从而更加没有礼貌，事物的发展是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你一直不礼貌被你不礼貌对待的人也会一直对你不礼貌，礼貌的人会互相礼貌，社会是礼貌人的社会，未来是礼貌人的未来，你不礼貌，礼貌不理你。为了社会的和谐发展和你的未来，我认为你应该做一个有礼貌的人比如不要再学我说话！”
■■：“……”
“学啊！”宋洋一边大喘气一边挑衅，头上的护工帽掉了下来，“学不完就喊我爸爸！”
■■：“……”
空气的温度陡然下降，浓郁的黑色从地板渗出，流向坐在门后的人，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宋洋前一秒还在得意哼笑，下一秒屁股一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后背，他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不是吧，说不过就动手？”
这也不像是手啊。
那东西爬过的后背一下子失去了知觉，宋洋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手的水。
捻了捻，粘过水的手指感受不到相互的摩擦。
他迟钝的神经终于意识到什么，爬起来往门大声呼唤大佬。
“卧槽！大佬有鬼！”
汇集的黑色被他一脚踩得飞溅，落在另一个人的裤脚上，融进布料里。
他胡乱地抓取手边能够到的一切往前砸，无意抓到了落下的帽子，手忙脚乱地按在头上。
两眼抓瞎，他的逃窜磕磕绊绊，帽子时不时就要掉，只能用手按住。
没戴帽子险些被发现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甚至盖过他对鬼的恐惧。
宋洋完全在乱撞，即将撞上尖锐的桌角时脚底又一滑，往反方向的床倒去。
宋洋甩了甩头，站稳后不管不顾地往一个方向冲——
他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往哪跑完全凭直觉。
微硬的布料擦过面部，宋洋灵光一闪，他记得进门时看到过这个地方，于是手一抓一扯，钻过帘子后反手把帘子拉紧。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他紧闭双眼自我催眠，心中坚信大佬会在最后关头出现救他小命。
抓着帘子口的手心直冒汗，宋洋绷紧肌肉在帘子后瑟瑟发抖了会儿，帘子外安静下来。
他脑子的弦松了下来，不敢松手，按帽子的手慢慢放下，往后摸了摸，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歇一歇。
右手先是在空中抓了抓，然后摸到一片温热。
黏黏的、湿湿的。
“啪嗒”一下，他碰到了帘子里小空间的开关。
一盏微弱的台灯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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