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断了联络,晋凝一批人陆陆续续的离场了。
包子断联前给我发了999 的邮件,让我处理最近的工作。
我坐在原处摆弄着手机,一时什么都不想做。
墙角堆着乱七八糟的线,窗外的阳光打在我的背后,暖暖的。
我知道他们对谢灵没什么恶意,只是想逼我而已。
他们像孩子找到玩具一样找到了我的新把柄,开始拿唐北殷威胁我、用谢灵试我的忠诚,一根一根的增加压在我精神上的稻草,顺便代表正义、告诉大决议官该做什么。
如果我不做,大决议官身后的程序会做;如果我像谢灵一样一走了之,包子会复制出另一个我、更好控制的大决议官。
如果发生这种事情,就不再是星际人类之间可笑的争名斗利了。
门缝被风吹得“吱呀”的响,外面的世界一片光明。
我想起在1029基地的时候,我曾试图逃跑。
在那个酷暑,我几乎成功了。
我第一次坐在基地外面的草坪上,透过树影仰头看天空的云。
有个人向我走来,坐到我身边,轻声喊我的名字:“林霁。”
我如深陷噩梦之人猛的惊醒,我当时已经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我母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他莫名其妙的开口,语气温柔又坚定:“活下去。”
我环视一圈,发现我们身边没有别人,他在对我说话。
记忆中他的面容是那样的模糊,唯有一道目光落在我身上,穿透了我的一生。
我扯着自己的项圈,掀开衣服给他看我伤痕累累的身体,不可理解的质问:“为什么?”
他的影子有一刹那消失了,我盯上了那双稍纵即逝的、充满恶意的眼。
直到今日,我也再没见过那样令我本能性恐惧的恶毒,那是一种超出人类能拥有的所有恩仇的邪恶。如果说书中的神佛最是悲天悯人,那它正是他的极端反面。
它仿佛可以没有理由的吞噬一切、能教唆一切回归混沌与野蛮。
只消瞬间,那双眼便消失了。
我呆呆的望着那个人,我觉得比起他,自己受过的一切苛待都不算苦难。
“小霁…”他没再靠近,只是对我说,“活下去。”
我看到,随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远,他的身体也越来越模糊:“‘他们’需要你,只有你能…”
他扭头匆匆看了眼天空,明明刚刚还艳阳高照,现在却山雨欲来。
我坐了起来,想听清他要说什么,可他似乎被某种不可抗力牵制,身边开始泛起诡异的冰碴。
“活下去。”
天边一道惊雷落下,我抬起手臂挡着雷光。
他望着我,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去未来,控制住一切,让人类…做回人类。”
我瞳孔放大,他在我眼前凭空消失。
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隐约感觉到自己应该肩负起某种责任。
我独自坐在草地上,不知不觉间,树荫之外的地方砸下了鹅毛大雪。
我望着天上的雪花,看它们怒不可遏地扑来。
寒风如野兽般发出阵阵嘶吼,可这棵树庇护着我,为我阻挡玻璃墙外衔刀的断齿。
我要活下去。
至少这棵树在乎过。
不知过了多久,雪停了。我捡起那个奇怪的人留下的几颗小药丸,转身回到了牢笼。
我被惩罚了整整一个月,历遍酷刑、生不如死。我吃下了第一颗药捡回了命,自那之后,未来的大决议官再没输过。
阳光晒得我发痒,我平复好了心绪,推门而出。
唐北殷撑着伞,坐在墙边小憩。
我蹲到他身边,看他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衬衫的领角沾着已经干了的我的血迹。
“是你吗?”
我虚捧着他的脸,他闭目时宛如玉石雕成、仅供瞻仰的神像。
明明是张惊世的脸,却如此让人难以记住。仿佛只要移开眼睛就无法再想起他的五官,让你的余生只能苦苦寻觅与之万分之一媲美的容颜。
无声无息的,他睁了眼。鸦羽般的睫毛微颤,第一眼是慈悲,第二眼是圆融。
第三眼眸中只有一个我。
“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眼疾手快地抓住我的手,“想干嘛?被我抓住现行了吧!想摸哪大大方方的嘛——”
完美的神像偏偏长了张嘴。
我条件反射地抬起手想扇他,他一缩脖子,啧叹着噤声。
我心道:这不是会闭嘴么。
“联盟说那几个脑中的芯片是谢灵留下的咒语,你有什么头绪吗?”
唐北殷扬着下巴,偷偷摸摸得暼我,报复我刚才不让他说话。
多大个人了,怎么这么幼稚!
我咬了咬舌尖,一只膝盖跪在地上,钻进伞下,蜻蜓点水般还给他一个吻。
他先是有些出乎意料,然后笑得越来越傻。
我脑子一阵空白,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举动。
而我历来是不怎么讲理的人,于是迟来的一巴掌还是打了下去:“问你话呢!”
唐北殷直接气笑了,他指着自己另一边脸:“祖宗,下次换一边打,昨天景安还问我脸怎么不对称了。”
我板着脸:“尽量。”
“那个芯片确实很像咒语,但谢灵绝不会下那么低级的咒。”
倒是不出我所料:“所以有关谢灵、花火的调查,只是在挑战我?”
唐北殷不置可否:“嗯…奖励你一个提示吧。杀死一个人的前提是找到她,那为什么,他们需要你的学生才敢挑战你?”
我想起了局长刚才意味不明说的话:“孩子都会犯错。”
我知道他要保晋凝,顺便让我收拾自己教出来一个谢灵的这个烂摊子。
可他为什么要保护晋凝?
晋凝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是我没有斩草除根才留下的故人之子。
他们想利用这小子谋划什么,或者说…实验什么?
如果芯片不是谢灵的手笔,而且谢灵能做到的远胜于此...
连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旧事交织,如厚重的丝线骤然垂下,虽千丝万缕,在我眼里却已然根根分明。
我隐约猜到了一个答案。
我询问着看向唐北殷,他只是笑,奖励小动物似的揉了揉我的头:“好聪明的小朋友。”
我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给包子发了条信息,对唐北殷说:“这次算我欠你的。”
“不。”唐北殷在我身后,露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卑微与痛苦,“我欠你的…生世轮回也都不够偿还。”
我忙着发信息,没注意他说什么,回头问:“什么?”
他似乎从未被变化表情似的,笑眯眯的为我撑着伞,揽着我的肩膀:“没事,走,咱们去给小谷送点慰问品。”
说是送慰问品,但唐北殷只是带我去吃了顿饭,顺便给谷兴思打包了两杯薄荷冰淇淋。
其中一杯在路上以我刚才吃的太少了为由塞给了我。
我第一次吃这种清凉又甜腻的东西,虽然并不讨厌,但还没习惯正常的进食。
唐北殷自然而然的接过我剩下的大半杯继续吃。
到了医院,我们刚上楼梯就看到一个医生在病房门口走来走去。
他似乎想进入室内,但又矛盾着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里面的人。
估计在我们来之前,他已经在门口对着空气做了一百种无实物表演,可惜最终也没定下来哪种更得体。
我远远的见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先去窗边拿数据板、然后进门。
在他拿起板子的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转身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两个不速之客。
唐北殷大大咧咧地牵着我的手,而医生没心思管我们,只当自己刚才的独角戏全然暴露了,羞红了脸,抓着板子从另一边逃跑了。
唐北殷看起来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然后一手收伞,一脚踢开了门:“小谷,醒了没?”
我捂着脸,觉得有点丢人。
“头儿,你来看我了!”
谷兴思的声音听起来非但毫不介意,甚至对唐北殷的到来有些雀跃。
他这次长个了心眼,特地向玄关看了一眼,在看到我之后声音明显忧郁了两个调:“那个…大决议官也来了。”
我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怕他困扰,与他保持了距离:“我叫林霁。”
谷兴思瞄了唐北殷一眼,强颜欢笑的同我寒暄:“林…先生,您最近怎么样?”
我还没习惯成为一个值得好好交流的对象:“还活着。”
唐北殷打开冰淇淋的盖子,插了勺子给谷兴思递过去,无奈的点了我一句:“小霁,不许这么聊天。”
我“啧”一声,嫌他多事。
但还是起身,拖着椅子走到了床边,翘着腿坐下直视谷兴思:“谷教授,我最近很好,你怎么样?还活着吧?”
谷兴思手一哆嗦,欲哭无泪的看着手里的冰淇淋:“您…吃了吗…我有点冷,要不给您吧?”
“他吃了。”唐北殷笑眯眯的说,“那个小公子哥…叫什么来着?在你门口待了半天,休假也放心不下你呢。”
谷兴思的视线小心翼翼的在我和唐北殷之间游移,估计是认准了唐北殷在场的时候我不会吃人,这才把心吞回了肚子里。
谷兴思用小木勺戳着薄荷绿的冰淇淋,有些苦恼:“祝流明啊…”
他叹了口气:“我好像对他有些亏欠,但没办法还回去什么。”
他乞求的看向我。
这一刻,他不再怕我,只是像别人敬重唐北殷一样看着我,只是想从我这得到谢灵哪怕蛛丝马迹的线索。
不管几岁 都要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爱哦
儿童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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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6 飞鸿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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