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义体监察官

黑暗,沉寂。

“长官,您听我解释……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货知道她的义体功能,也知道她撑不了太久,故意拖着时间……操!”

安曼达似乎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中年人心急如焚。

她想和黑暗中的男人说话,尝试张开嘴,却完全没有力气。

黑暗,沉寂。

“曼达……”

她能分辨出来,这是父亲的叹息。

她想抬起手,搭在父亲肩头问他,老头子终于放假啦?

手臂却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全然动弹不得。

黑暗,沉寂。

“病人的意识陷入了某种空洞的状态……不排除是义体的副作用。”

某个陌生的声音。

男性,嗓音略低,富有磁性。

和她陷入寂静的黑暗前听见的,来自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嗓音千差万别。

那个嗓音一向活跃,带着满满的能量。

直到她最后听见他的那次。

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哦,对了,她隐约想得起来。

——“很高兴认识你。”

像是告别,却又像是……初次见面的寒暄。

黑暗,沉寂。

一道微弱的白光,悄然照进身周的黑暗。

慢慢地,白光一点一点充斥了整个空间,点亮了安曼达的视野。

她发现自己蜷缩着坐在一个纯白空间的角落里,抱着膝盖,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身体没有任何疼痛和不适,白色的光温柔地包裹着她,令她不自觉地感到安心。

她的坐姿从未如此怯弱,于是她尝试着站起身。

令她惊讶的是,她顺利地站在了纯白的空间中。

安曼达迈开步子走了走。

每走一步,眼前的空间就向前延展一点,似乎是无限扩大的。

她打开双臂,看着白色空间顺着她的指尖流淌出去,她所在的地方被拓宽了。

她似乎并不害怕这个陌生的环境,只是好奇地向前走去,越走越快。

最后她跑了起来。

眼前的白色空间,忽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大门,一栋熟悉的小房子。

安曼达想要停下,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一头栽向那道木门。

没有想象中脑袋被磕破的痛感,身体如幻影一般,自行穿过了看似牢固的门。

然后她才停住了脚步,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门后只是一个普通的客厅。

罩着白色防尘布的沙发、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壶嘴、粉刷成鹅黄色的墙壁、柔软的帷幕后,向外推开的窗户。

安曼达的视线,久久凝固在那些款式早已过时的家具上,接着移向了窗外。

那里是一片青翠的原野,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不可置信地向客厅里走了两步,随即被电视上播放的画面,吸引了注意。

“中枢城的观众们,现在将视线转向本地新闻,关注白海区外围智能轨道系统严重事故,”画面里的主持人滔滔不绝着,崭新的粉西装散发出亮光,“调度错误引发的列车脱轨已造成至少23人死亡、12人重伤,死者包括……”

安曼达的视线死死地盯着电视台右下角的日期:2115年。

十五年前!

眼前的场景,正是十五年前,也就是她八岁的时候,全家人的住所。

只是……整栋小房子空荡荡的,别说是人了,连只虫子都看不见。

正当她全心盯着电视的时候,房门外的门铃忽然发出来清脆的响声。

安曼达下意识地伸手掏枪,却摸了个空,腰带上什么也没有。

门铃还在响。

她定了定神,喝问道:“什么人?!”

门铃停了。

一个低低的男声,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安曼达警官?你在里面么?”

警官?

“你是什么人?”她率先反问。

“警官,”门外的男声顿了顿,“沙漠边区出现了状况,需要派出边境巡检队。”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明明在家。”安曼达下意识接话。

话音刚落,心底却出现了一个新的声音。

那个声音十分焦躁,不断地对她重复道:别开门、别开门、别开门……

安曼达闭了闭眼,努力反抗着内心的声音,继续盘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边区工作?我不认识你。”

“安警官!”门外的男声瞬间严肃起来,“你还要不要去救人了?我以努比斯星军人的名誉命令你,赶紧出来!”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猛地一下,拨开了安曼达潜意识的反应。

她从沙发上弹起来,向空气敬了个军礼,立正道:“是,长官!”

服从上级命令,是她在军区学院几年,刻进了潜意识的动作。

身体的反应再次抢先一步,她伸出手,拉开了小屋的木门。

门外炽烈的白光,瞬间扎痛了她的双眼。

她下意识地用掌心挡住白光,冷不丁却碰到了一个陌生的胸膛。

安曼达眯着眼睛抬起下颌,看见那人站在白光里,眉眼却隐没在阴影之中。

她刚想开口,脑袋深处却犹如遭受重击,整个人摇晃起来。

天旋地转之中,她似乎感觉到,面前的男人伸手揽住了她,掌心温和而有力。

“安警官,”陌生人在她耳畔轻声说,“欢迎回家。”

下一秒,眼前像是被拉灭了灯,再次陷入黑暗。

黑暗、沉寂。

身旁似乎有人影闪过,边缘模糊,剪影向她伸出手来。

她似乎想起来,在黑暗中,她听见的第一个声音来自埃弗里长官,第二个声音来自父亲。

第三个声音……?

“你醒了?”

有人在她头顶问。

安曼达一下子睁开眼。

她极力转过头,看看这个发出了第三个声音,也就是在她家门外的声音的人。

她的脑袋却异常地沉重。

努力片刻,视线也只是慢慢清晰起来,难以移动。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制止:“别太用力了,小心二次受伤。”

安曼达看清了眼前。

她躺在某个地方,视线正对着大开的窗户,窗外是连天的红色枫叶。

她的手背连接着输液管,床头还有一台监测心跳的机器,面板上闪烁着看不懂的数据。

一只手突然伸到她眼前,伸出五根手指:“这是几?”

“五。”

安曼达嘶哑地回答。

一开口,她被自己虚弱的声音吓了一跳。

“嗯……知觉清醒,智力没有受损。”那个声音说。

安曼达努力抬起视线。

这回她看清了。

一个举着记录板、套着白大褂的青年医生,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

“我这是……在医院?”她试图摸索着,竟然半坐了起来,虚弱地背靠着床头。

“是也不是。”医生收起记录板,那双锐利的绿眼睛专注地注视着她,“你在军方的专门医院,位于中枢城的白海区。”

“白海区……”安曼达抱住自己的脑袋,喃喃道,“我从努特卡来到中枢城了?”

“恭喜你从坠机中活下来,警官。”他扬起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这可不容易。”

安曼达神经一绷。

“你是义体监察官?”她警惕地注视着那双绿眸子,“来检查我的义体状态的?”

“是来救你的义体医生,兼任义体监察官。”男人叹了口气,和她握了下手,“我是伊利亚斯·索恩,你就叫我索恩就好。”

“从接近六十米的高空和直升机一起掉下来,这都还没摔死,你知道你的命有多大吗?”他收回手看着她,语气异常严肃,“就算你植入了‘玻璃神经’,普遍的使用方法也应该是,不计一切代价从那种地方离开,然后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倒下。”

“安全的地方?”安曼达好笑地摇了摇头,“在那种情况下,撤退就意味着主动放弃了埃弗里长官给我的任务。”

索恩沉默了片刻,说:“说得好。”

“怎么?你要判定我为滥用义体,然后上报给军方?”安曼达慢慢坐起身,叹了口气。

索恩再次摇了摇头:“不。恰恰出乎我的意料,‘玻璃神经’没有对你的精神状态造成过大的负担。你在植入了它的情况下,意识依然是清晰的。”

“在我们的法律中,只有意识无法战胜植入体的副作用,丧失了自我精神的赛博狂人,才是监控对象。”索恩解释道,“和其他无法承受义体副作用的人不一样,对你而言,最严重的不是义体造成的精神损伤,而是你从高处坠落,受到的物理伤害,所以你才醒不过来。”

他重新竖起手中的记录面板,刷刷输入数据:“虽然埃弗里长官没有告诉我,我要评估的是装了玻璃神经的士兵,但是你已经通过了义体植入情况评估,可以继续正常生活。”

“通过评估?”安曼达意外地眨了眨眼,“什么时候?在你在我家找到我的时候?”

“准确来说,那是你的意识空间。”索恩指了指立在床头边的设备,“你已经昏迷了二十天,这里的人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这是……脑机?”安曼达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对。我做了最后一次尝试,接入你的脑机,进入了你的意识。”

索恩扶住安曼达的手臂,引导着她坐上一旁的轮椅,“幸运的是,即使义体对你的精神造成了损伤,在你的意识里,你还是回应了我。”

“我进入过很多患者的意识,他们都无法回应我,最后脑死亡了。”索恩耸了耸肩,“你还挺强大。”

“真正强大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安曼达的呼吸不自觉地紊乱了,“不是我。”

“余明朗的飞艇……”她抬起视线,看着索恩的眼睛,“我亲眼看着我的炮弹打穿了他,可是下一秒,他就消失了!还有现场那些人……最后怎么样了?”

“别太激动。”索恩注意到一旁的监测面板上,她的身体数据折线图正在疯狂地上下波动,“是余明朗启用了义体。

“你的炮弹最终击中了审查中心的大楼,不过好消息是,在你和余明朗谈判的时候,审查中心已经完成了紧急疏散,埃弗里长官最后跑下了楼顶,也没什么大碍。”

“真不敢相信,”安曼达的声音冷下来,“这个麦尔肯人,把我们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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