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曼达看着机器人的机械手掌按上房门前的识别器，下一秒，紧闭的房门向一旁滑开，露出了内部的装潢。
“这个地方，看起来可不像能运动的啊。”安曼达皱起眉。
房门后并没有她所期待的健身器材，反而布置得像一个高级会议室。
角落摆放着绿植，两组真皮沙发围成一个圈，中间有一张木制长桌，桌子上竟然还有一个果盘。
明亮的灯光下，安曼达看见，沙发上已经坐着三个人。
一个身形曼妙、淡金色长发的高挑女人倚着沙发靠背，一条长腿冷白细腻，交叠在上面的另一条腿却从头到尾闪烁着铁灰色的冷光，层层镂空地露出内部的金属骨架，一整条腿都是机械义体；一个虎背熊腰的褐发壮汉，上半身的绷带从腰部一直缠到后颈，两眼却露出精光；另一个看起来就不像人的家伙，高高瘦瘦的，从头顶到脚底都是机械骨骼和义体，外表压根看不见一两属于人体的肌肉组织。
“啊，安警官来了。”会议室角落的办公桌，电脑后面，传出一个沉静的女声。
这一声招呼，让原本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打量着彼此的三个人，齐刷刷扭过头，目光聚焦在安曼达身上。
机器人迅速退出房间，顺带关上了房门。
“今天是什么架势？”安曼达提着武士刀，望着房间里的人，没有动弹。
“我是负责今天复健训练的医生，竹内香织。既然大家都不爱说话，那就由我替代各位的主治医生，来做个介绍吧，”电脑后的女人站起来，她和索恩差不多年纪，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一个高高的发髻，“这位是瑟拉·维尔小姐，军方特种作战部队资深成员。”
淡金长发的女人坐在沙发上，满脸高傲地向其他人点头致意。
她的脸转向安曼达的时候，露出了重度义眼化改装的左眼。眼眶周围嵌入一圈银色金属，看不见眼珠原本的样貌，和她身上全义体化的右腿很配。
“这是碎锋先生，”竹内医生继续介绍，“军方单兵小队第七课的组员。”
壮汉举起手，朝他们象征性地挥了挥，眼里闪着警惕和观察的神色。
“最后这位是大家的陪练，塔恩先生。”竹内医生看着那个比起人类更像机器人的生物从沙发上站起，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塔恩先生身上的植入体，我们医院利用病人身上回收的义体重新组装打造的，在资源循环利用方向是前沿技术。”
“你们从病人身上回收义体？”安曼达倚着房门，依然没有走近房间正中的几个人，“这听上去是黑市那些地下医生的差事，而不是军方系统的医院会做的。”
“恰恰相反，相比直接丢弃而言，拆解回收和循环利用，是重复利用破损义体的更好方式。”竹内医生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各位都是军方医疗体系内的职工，身上所有义体的保养和维修也是政府负责的，进入医院后也免费更换和保养了受损的义体。医院出于救治目的需要拆解破损部件，并非像黑市里的黑医生那样，拆出各位值钱的义体来转手卖掉。”
“行了，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瑟拉不耐烦地扬起手，“按照你的意思，我们今天的复健，就是和你们的人对练？”
“并非如此，这是军方专程给内部患者制定的复健计划。”竹内香织朝他们微微欠身，声音依然亲切，却毫无低人一等的感觉，“准确而言，你们四位需要，互相攻击。”
“对练？我们四个？”碎锋从鼻子里粗重地哼出一口气，扭头打量着这个不大不小的会议室，“在这个小地方？你见过我的螳螂刀吗？”
“各位战斗所用的武器，向其他人都是保密的，这样可以测试各位的临场反应。”竹内香织转向碎锋，声音中夹杂了一丝为难，“碎锋先生，请您不要暴露自己的武器。”
“你怎么不早说。”碎锋一怔，随即目露凶光，“不过，就算你们知道了，打起来的时候，也拿老子没办法！”
“我看未必。”瑟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笑容，不屑与高傲参半。
都不是省油的灯。
更别说那个一直没说过话，但义体化程度远超这两个单兵的院方陪练了。
“那么，请各位接入‘欧米伽头环’。”竹内香织微笑着，从桌子底下取出了四个银黑色的金属头环，“通过脑机神经接口，头环会将各位使用者的感觉、运动与判断中枢连接，将你们的意识映射至医院编辑好的虚拟空间，身体处于半麻痹状态。我会通过办公室的电脑网络，监测和记录大家在虚拟空间表现出的身体机能，为后续复健训练做准备。”
“有趣。”安曼达挨着瑟拉坐下来，感兴趣地拿起头环，“我们不需要带任何武器，对么？”
“等到进入了意识空间，您就会明白了。”竹内香织向她点头。
金属头环两侧的皮下神经刺针与颈后的接口相连，她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伴随着绿色数码流涌过大脑，身体忽然丧失了知觉。
下一秒，足底顺利踏上坚硬的地面，安曼达随即睁眼。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竞技场，她正站在椭圆形场地的边缘。
四下的观众坐席上空无一人，回荡着呼啸的风声。
安曼达瞳孔一红，脑海内响起竹内香织的声音。
“听力接入正常，动作活动正常。”医生那张冷静的面孔，似乎就在安曼达眼前，“安曼达警官，请看着你的手掌，想象你平时使用的武器。”
“这么简单？”安曼达低低地回了一句。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
下一秒，手上多了一把沉甸甸的消音手枪，边缘闪烁了一下，马上恢复了现实中的样子。
“很神奇，对吧？”竹内香织的语气里满是自豪，“我们打造的虚拟空间，结合量子脑映射和预测性神经反馈技术，还原了你身上的义体功能，并且准许你的意识召唤出常用武器的形态，模拟的伤害都是根据武器的真实数值来的。”
“你们是怎么反馈，我想象的任何武器的攻击数值的？”安曼达看着手里的消音枪无缝切换成匕首，啧啧称奇道，“这种场景仅仅用来做复健训练，也太浪费了。”
“这个空间连入了计算机网络，但算力的负载作用都在军方那边的主机，所以病人们用起来对身体是没有副作用的。”竹内香织讲解道，“军方和公司很早就在使用这种虚拟空间，加载现实中尚未测试的新型武器和义体技术了，还可以做战场模拟呢。只是最近几年时间，才投入到病人的复健训练上来。”
“那索恩医生肯定知道是来虚拟空间的。他让我带上我的刀，我还以为是要在现实中带上武器。”安曼达忍不住插嘴。
“这种事物，眼见为实的说服力最强。”竹内香织笑了一下，声音再次恢复严肃，“三号病人，安曼达，义体功能正常，武器切换正常。一切正常，准备接入测试。”
“卖了一天关子了，到底是什么测试？”安曼达活动了一下手腕，握紧了手中的消音枪，“况且，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今天的复健训练一共分为三轮，考验大家的单兵作战能力和团体协作能力。”竹内香织公事公办道，“第一轮A区，安曼达对阵瑟拉。安曼达，你的目标是进入竞技场的对面，抢到瑟拉阵地上的旗子。祝你好运。”
话音刚落，也不等安曼达提问，竹内香织就关闭了和安曼达的脑内连线。
“什么都不说，就是想测试一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我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安曼达心想着，端起手枪，回身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阵地。
说是阵地，其实只是堆在竞技场一端的三个木箱子，中间插着一把大大的黄色旗帜。
这就是她要守卫的旗子了。
这么说，和她对阵的瑟拉，阵地应该在竞技场另外那端。
安曼达并不急于走动，而是站在原地，启动义眼。
放大了十六倍的视野里，对面那端原本模糊成一个点的旗杆，勉强露出了红色的旗帜。
目光上下，却并没有发现瑟拉的影子。
安曼达的神经绷紧了。
或许刚刚在她听竹内香织讲解规则的空挡，对方就已经选取有利地势，躲了起来。
毕竟听医生介绍的，瑟拉是军方特动队的资深成员，不仅是军事学院出身，还比她多历练了几年。
要是她没有主动申请前往沙漠，凭借在学院优异的表现，人生路径大概也会是像瑟拉·维尔一样，直接加入军方特动队。
现在不是追忆过往的时候。
安曼达抬起头，仰望着头顶极高的竞技场顶棚。
这个古希腊式的竞技场，天花板上彩绘着巨大的天使和神明，他们身披柔软的白色袍子，衣裾飘飘。
但天花板看上去很远，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其实向上的虚拟空间是没有高度限制的，方便她们作战。
义眼的视野中，依然没有瑟拉的身影。
安曼达沉吟了两秒，忽然俯下身，以快得惊人的速度，向竞技场另一头蹿去！
既然瑟拉不来，那就正好由她，率先发起攻势了。
便是要快，快得对方看不清，而她直奔飘扬的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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