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白日梦
午后,阳光刺眼到诡异。
远处金乌西沉,猩红混入金黄,雪白墙壁上,斜分的阳光缓缓移动,像是金液流淌在赤红的烙铁上。
站在我面前的两个人也很奇怪,宫侑和宫治——他们安静地看着我,不说话,也没有打闹。
咋一看,会觉得他们是在观察我这个陌生的妹妹,可我总觉得,他们看我的眼神不像是探究陌生人的审视,反而……像是在,对照。
对照我和……其他什么别的、仅仅存在于他们脑海中的,东西。
尤其是宫侑,他让我有种被冒犯的不适。他的眼神审视意味很浓……已经完全超过“对照”的范围,而近乎于轻慢的“检查”了。
“阿拉,看来你们感情……很好呢。”
母亲迟疑地打破像是对峙的沉默。
面前两个人的表情不一,都下意识把头别开。右边的宫治神色依旧平静,左边的宫侑表情像是费解又像是无趣。
我也垂下眼,但肺火开始渐渐烧起来。
……什么意思?
那种眼神,到底算什么意思?
犹如在审视超出常理的奇怪生物,观察围栏内玻璃柜里的新奇物品,又带着高高在上的笃定和优越的,不是怜悯、却比怜悯还要叫我愤怒的眼神……我的病、我的虚弱和我的一切,都让他们那么惊讶吗?惊讶到哪怕没见面、不了解,也粗暴地把我划分到……“异类”?异类。
我的眼神渐渐阴冷。
异类……是,很少有人像我一样,从一出生开始做手术,然后再也没有离开医院。回不了家、去不了学校、踏不出医院、看不了富士山也看不了雪山,同时,没有朋友、没有老师……跟他们完全不一样:他们健康、活泼、俊美、聪明、受人喜爱……完全不一样。
我好像触到了寒冷刺骨的河水。
啊……所以,这原来,就是他们的底气吗?
这就是他们敢当面用这种,轻蔑到下流的眼神打量我的,底气?
手指紧拧着,关节用力到泛白,我坠入冰窖,四肢发颤,只有怒火在固执地烧着。
“妈——妈!你怎么不问问我?”
不知道因为什么,不远处,宫侑不服气地喊起来。
他见我看他,瞟了我一眼,才继续对着面朝宫治的母亲说,“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好吧。”母亲似状头疼地笑了一下,很是受用宫侑“争宠”一般的举动。
她笑眯眯地看着宫侑,点了一下他翘起来的鼻子,“那就让阿侑来告诉妈妈,你们之前和……”冲我笑笑,“……和阿乐,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她是在询问之间我们莫名对峙的事。
“哼!那你要先猜猜。”宫侑一副“你来晚了”的神气,还特意转头对宫治说,“阿治,你不许说,要先让妈妈猜!”
母亲苦恼地蹙着眉,“哎呀,妈妈就是不知道才要问你们的呀……好阿侑,你就跟妈妈说说吧……”
“那不行!”宫侑眉毛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宫治站在一边,时不时插上几句话。
……
看得出来,他们每一个都很享受也很习惯这种亲子互动的美好氛围。那边,连阳光好像都带着一种特别的金色和温柔,均匀地照在笑容四溢的脸上。
金黄刺眼,视野里不时出现淡黄色的光圈,但我依然看着那边……不知是幻觉还是错觉,我总觉得某一瞬间,宫侑好像看见我了,还颇具讥讽意味地笑了笑。
天呐,他们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我被不知名反射光闪了一下,侧头去看。光的尽头,是床头柜上刻有棱形花纹的玻璃杯。
今天下午的夕阳确实很诡异啊……连廉价的玻璃杯都显得那么耀眼夺目了。我打量着刚拿到手的玻璃杯,突然想直接把这杯子砸碎。
最好是砸在那边,有人说话的那边。
我举起玻璃杯。
单个杯子都那么耀眼好看了,要是砸碎了,最好染上血,无数廉价又晶莹的碎片就会诞生在金灿灿的阳光下,像四射的流星雨,仓促又美丽地匆匆划过天际,带走地上的愿望。又或者是,宇宙大爆炸时的场景,无数瑰丽恒星携带哺育或毁灭生命的可能,分散到巨大又死寂的空间里……总而言之,会是我在梦中、在幻觉中见过千次百次的场景,我还没在白天做过梦呢。
还是这种……建立在前一个梦的废墟之上的,我自己创造的……必将充斥着慌乱和惊恐,怒骂和厌弃的梦。
我莫名地开始期待起来,差点拿不稳杯子。这情绪来得莫名奇妙……倒好像,我在医院待这十年,就是为了等待这样一个机会一样。
我闭眼,高高举起了杯子。
力度小也没关系。砸就可以了,我只是想砸而已、我只是,不想再听见笑声了而已。
“啪。”
预想的碎片声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拿杯子的手被抓住了。
我睁眼,被一扫而过的金光闪了闪。金色余晖中,眼前是和我有七分像的脸,神情却柔和地不可思议。
我动了动自己被紧紧握住的手腕。
宫治头疼地把杯子拿下。
我幽冷地看着他。
他有些无可奈何。
“不是在说好话啊……但阿侑那家伙对你,没有恶意的。他只是……一个好胜心有点强的笨蛋。”
(七)理由
“这个很危险。”
宫治把杯子放好,自己也在一边坐下。
我嗤笑,“危不危险,轮得到你说?”
宫治把手插进兜里,无所谓地耸耸肩。
“嘛,光耍嘴皮子可不行,杯子可是已经被拿走了哦?”
我不解,“外面抢东西的人,是不是都像你这样?”
宫治一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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