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镜夷和裴长嬴听到动静跑来时,正看到翟阙单手支着头靠坐在八仙桌一侧,身上的外袍将脱未脱半挂在肩上,圈椅前一人单膝点地正拿帕子替他拭衣摆上的水珠。
时镜夷绕过脚边的碎瓷片,冲那道身影道,
“唐兄,闹腾一夜了,大清早怎么又闹上了?”
闻言刚刚紧闭着眼睛的翟阙猛然睁眼,瞪了他一眼,地上那人也是一滞,随即缓缓起身,在二人面前停住了脚步,挑眉道,
“唐-兄?”
裴长嬴瞪了时镜夷一眼,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磕巴道,
“应…应大人,哈哈,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里?”
应闻回头看了紧张的翟阙一眼,用刚刚的帕子擦了擦手,
“世子差我送一批伤员回来。世子安好,小公子不必焦急。”
翟阙看到本该在战场的应闻突然出现在这里,心中难免有些不好的猜想,一时急火攻心,不留神摔了茶盏。应闻看他弄湿了衣裳只顾着先扶他歇息,还没来得及讲清其中缘由。现下翟阙听到“世子安好”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还想问什么的时候,应闻已经拿起了佩剑,冲几人行礼道,
“属下需得先进宫面圣,世子怕小公子心忧才命我先来见过小公子。”他从怀中掏出信封递到翟阙手上,“这是世子让我带的信。”
“告辞。”
“应大人”,应闻回头看翟阙拿着信封冲自己晃了晃,“辛苦了。我就在此处,不会走动。应大人面圣之后来这里就能找到我。”
应闻冲他点头表示了然。
“快看看世子信上写了什么?战事可还焦灼?”
应闻一走,二人就围在他身侧催促他拆信。
两页的手信,字迹潦草又仓促,却没有一个字的战事。三人翻来覆去地逐字看,字里行间都是要翟阙好好吃药,不要受凉。还惦念着翟文通腰上的旧伤,今年冬日孩子都不在身边,不知道谁能管着他好好敷药。他说看过了蛮族的日子,才知道大唐如何伟大。海晏河清,四海升平,是父亲一生的追求,也是他的。他说他一定会大胜,会带着玉门军一起回家。他让翟阙保重身子,祁连风光大好,他要带他策马。
信中没有一个字提及自己的处境,三人看完信后都是久久不言。
冬日快要过去了,夜里的风还是干冷呜咽,门窗闭得再紧也会从门窗的间隙里挤出来几缕,翟阙将床幔放下,才隔绝了外间的冷气。
他将那封信折了几折,双手交叠着压在胸前,喉头干涩得不住干咳。
几千里外的雪山脚下,军营的营帐中心灵感应般传出一阵闷咳。副将闻声挑帘进去道,
“世子,人带来了。”
翟朔侧躺在长椅上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世子”,
听到副官吞吞吐吐,翟朔才睁开眼,“有话直说。”
“当真要用他吗?若是来日被人察觉,只怕要被冠上勾结蛮人的罪名了。”
“我们翟家与蛮子是累世的血仇,谁会蠢到相信这样的说辞?”
帐帘被北风卷起一角,刺骨的风雪灌入,翟朔咳了两声,眼见副官还是踌躇,才解释道,
“今年风雪不止,再来两日,别说路了,连方向都要辨不出,若没有熟悉地形的人带路,今冬我们只怕是要困死在此处了。后势如何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眼下唯有此步才有生机。”
副官叹了口气,“属下还是觉得此步后患无穷。但是属下知道自己劝不住,也不该劝,否则我也会被找借口支走,像应大人一样。”
翟朔闻言朗笑道,“不把他支开,他那个脾气还得跟我继续倔。”
-
宣政殿外的横街上。
值守的内侍将快燃尽的蜡烛换下,一边不住打量在殿门外候着的男子,他身形高大,一身黑红骑服,踏着一双军中用的战靴,因为长久的奔波眼眶中尽是血丝,右手习惯性的握在刀鞘上,一副随时警戒着的模样。
夜里的冷风穿巷而过,内侍冷得手脚发僵,换好了蜡烛就匆匆离去。长街上只剩烛影摇晃。他立在风雪里听着宣政殿的丝竹声响了半夜,终于等到刚刚进去递话的内侍换值出来。
“诶哟,应大人,您怎么还跟这儿等着呢,我不是跟您说了嘛,圣人现下正在兴头上,没心思见人。再说了,您这副打扮也不宜面圣,您还是换身行头再来。”
应闻活动了下冻得没有知觉的腮帮子,回了温才开口,
“军情要事,劳烦公公通融。此番换行头免不了要出宫,一来一回要耽搁不少时辰。我只向圣人禀一句话,费不了多少功夫。”
闻言内侍上下打量他一眼,看到他手背上的血疤和骑服膝处的褴褛叹了口气,
“罢了,我再替您跑一趟吧。您要带的话告诉我就是。”
“那有劳公公。烦请您帮我传达,玉门军伤兵三千,不知如何安置?”
内侍听了话又折身进去禀报,再回来时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冲应闻道,
“圣人旨意,此事全权交予兵部处理。您找兵部尚书曲大人就是。”
应闻向人道了谢匆匆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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