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5:虾虾是瞎瞎。
Day 6:美美的晒了一个日光浴,差点干成虾壳。
Day 7:近来心情郁郁,住在隔壁的鱼仔说我这是“瞎忧郁”。虾忧郁?有道理。
Day 8:遇见一只老虾,它连须子都无力颤动了。
Day 9:隔壁鱼仔有了男朋友,而我却没有女朋友。
Day 10:买了五双鞋,雪白雪白的,穿到最后一双的时候发现没有空脚来系鞋带,生气的把所有鞋扔进了柜底。
Day 11:碰到一只奄奄一息的蜗牛,它求我送它回家,我费力的将它塞进了壳里。听到壳里传来闷闷的“谢谢”,我盯着它的壳看了很久。
Day 12:隔壁鱼仔搬走了,临走时它笑眯眯的跟我说,它有男老婆了。它连男老婆都能找得到,那我找个女老婆是不是更容易些?
Day 13:天气不好,心情还行,房子太白,显大,我决定把它涂成黑色。
Day 14:碰到了一块儿石头。
Day 15:围着房子种了一圈的小花。
Day 16:房子被乱流卷了,花碎得遍地都是。
Day 17:我钻进鱼仔家,什么也没捡到,它收拾的真干净。
Day 18:我决定离开,像我这种孤虾,就不要霸道的占据那么大的地方了。
*
八月末,任晓雪妈妈带着任晓雪去了县里,主要是为了存钱。
任晓雪的银行卡是跟着录取通知书一起送来的,她的学费也都是在里面自动扣款。
银行卡是中国银行的卡,镇上只有一个农业银行,那时候跨行转账还有点麻烦,而且还有跨行手续费,所以她们打算去县城,顺便还能逛一下。
妈妈往任晓雪卡里存了整整两万,其中一万五是学费,剩下的除了住宿费,日常花销,还有一部分是让任晓雪买一个新手机。
任晓雪一直使用的手机是一款翻盖山寨机,它勉强算作智能机,不过像节奏大师,天天跑酷这种游戏都是没法玩的。所以每次程天雪来看她,她总是霸占对方的手机,并且还贴心的携带充电宝,生怕把她的电给耗光了。
妈妈叫任晓雪买一个品牌手机,预算是一千五至两千,她让任晓雪去市里时自己看着买。
两人在县城里吃了一顿麻辣烫,妈妈给任晓雪添置了一条连衣裙以及一双鞋子。
妈妈很喜欢吃麻辣烫,每次去镇上或县城,必定会去吃麻辣烫。
而无论是镇里还是县城,麻辣烫都很便宜,它们不按斤称,而是按份卖,五、六、七块钱一份,分别是小碗、中碗、大碗。
十年后,任晓雪在外地吃麻辣烫,尽量少之又少的夹菜,也免不了吃上个十几块钱。然而老家镇里的麻辣烫还是按份卖,当然有所涨价,也不过卖八块钱一碗。
老家的麻辣烫成了任晓雪魂牵梦绕的美食,她觉得哪里的麻辣烫都不如东北老家的好吃。
任晓雪揣着存有两万块钱的银行卡,她感觉它仿若有千斤重。
她知道,一等她回校,里面的数额就会骤减。
可是,那真的值得吗?
她要补考的课程,她确定她无法过。未来还有更多更难的课程,她只会越挂越多。
回家路上,任晓雪思绪纷乱,她感到躁动不安。
第二天她就要坐车离家了,她辗转反侧了一夜。
她一夜未睡,她做下了一个关乎人生的重大决定。
在妈妈送她去坐客车时,她对妈妈说,她想退学。
任晓雪发现妈妈在听到这句话时,脸颊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那一瞬间任晓雪有点恐惧,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在恐惧什么。
她怕妈妈打她吗?
她怕妈妈骂她吗?
她怕妈妈对着她哭泣吗?
她怕妈妈对她失望吗?
她的情绪大概和妈妈一样,有一瞬间的空白。
妈妈终于开口说话了,她无助地问:“为啥呢?”
妈妈的无助传染给了任晓雪,她也感到无助,无措。
任晓雪不敢说她心疼钱,因为她知道,她妈妈肯定会劝她不要心疼,妈妈愿意供她念学,妈妈会说钱还会再赚,妈妈还会劝爸爸好好出去干活,他们养得起任晓雪。
任晓雪只是说:“我不想学了,我完全学不进去。”
妈妈喃喃地问:“是不是选错专业了呢?要不……重新选一次呢?”
任晓雪只是摇头。
两人死寂在街边,沉默像洪水,将两人淹没。
转角处传来一声客车的鸣叫,任晓雪看见客车露出头来了。
任晓雪不敢再看妈妈,她冲着客车挥了挥手,客车在她面前停下来。
任晓雪背着书包,踏上客车,向里走。
客车开动了,妈妈注视着客车尾巴,眼神惶然。
*
任晓雪在校园里的建设银行办理了一张新的银行卡,然后她将中国银行卡里的钱立刻取了出来,全都存进建行卡里。
任晓雪在Q上私聊教学秘书,说明自己想退学的意图。
教学秘书问她跟家人商量了吗?如果课程挂得太多,也可以考虑留级,或者心态出了问题的话,也可以办理休学。
教学秘书说,学历、学位是人生大事,她希望任晓雪不要轻易放弃。
任晓雪肯定地说,她要放弃。
教学秘书说这件事不能她一个人做决定,需要她的家长携带相关证件来校签字。
*
任晓雪的妈妈来了,她跟任晓雪说,爸爸知道任晓雪要退学,差点直接冲到H市来打任晓雪,当然被妈妈拦住了。
妈妈说:“对你,我和你爸尽力了。人生是你自己的,你以后,别后悔,别怪我们就行。”
在教学秘书的办公室签字时,任晓雪在桌子上找了半天笔,最后拿起一个很粗的笔用力拔。
教学秘书问她:“你拔我加湿器干啥?”
任晓雪立刻羞窘地松开了手。
教学秘书在桌子上的一堆文件中一扒拉,一支笔露了出来,任晓雪立刻捡起它,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姓。
妈妈始终站在任晓雪身后,任晓雪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两人离开了办公室,任晓雪在宿舍里收拾了一通,最后将一堆行李交给了妈妈,让她带回家。
妈妈走后,任晓雪去校园的理发店里剪了个头发。她叫理发师把自己的长发剪短。
理发师问她剪多短,任晓雪说,像男生一样短。
理发师有点不敢动手,反复跟她确认很多次,说她的头发又黑又长,剪了多可惜呀。
任晓雪说没关系,剪吧。
镜中的任晓雪渐渐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任晓雪几乎认不出自己了,她本来就胸小,脸也有点偏男相,现在头发一剪,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男生。
任晓雪产生一点微小的快乐感,某一瞬间,她希望能偶遇柳玉庭,她想看看柳玉庭能不能认出自己。
可是这当然只能是空想,柳玉庭大概还没有来学校,而任晓雪就要走了。
任晓雪买了一张新的手机卡,卸载了Q,重新申请了微信。
此后,这就是任晓雪唯一的微信了。
她有感而发,写了第一条朋友圈:
被时间搡着走,恐慌不敢抬头。
不管是向前瞭望,向后回首。
都,徒增忧愁。
此时不愿心违,不去承受苦累。
终有一日,卑人自有天收?
她望着自己这段话,视线慢慢模糊。
她还是将之删掉了,然后添加上爸妈的微信。
就此,她抛掉能抛下的一切,离开H大学,离开H市。
没有告别,没有送行。
她孤身一人坐上了前往S市的火车。
她的离开,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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