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的小桌旁也上了糕点，贤贵妃笑着拿起一块只看不吃，“要说还是太子妃会说话，瞧瞧，哄得咱们娘娘多高兴啊。”
沈念昀温和笑着接话：“谢贤贵妃娘娘夸赞，是母后不嫌弃念昀愚笨，一直细心教导妾身处理东宫内的事务，莫说是妾身了，宫中上下谁不知皇后娘娘慈爱宽容，谁没有得到娘娘的宽和庇佑，念昀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皇后小小咬了一口糕饼，唇边笑意更深，慢慢咀嚼咽下后方道：“行了，都尝尝吧。”
沈念曦不喜欢这样含沙射影的说话，也不喜欢这样各怀鬼胎的场合。
可不喜欢也没用，从皇上赐婚那天起她的人生就已经注定要如此虚情假意了，总披着一张伪善的皮在宫里走来走去，实在是累。
几人闲聊了没一会儿，眼瞧着时候不早了，贤贵妃带着周曼儿先走一步，随即丽妃也起身告辞，然后就是沈念昀姐妹俩告退离开凤临宫。
沈念曦陪着姐姐回宫，按来时的路往回走，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开口说话。
沈念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才轻声提醒道：“差点忘了告诉你，小心周曼儿，她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你与她往来最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若不然只怕是要吃亏。”
“好，这个我知道。”周曼儿是祁泩的王妃，她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况且周曼儿性子狂妄不好相与她也略有耳闻，毕竟当初周曼儿和沈念晚夹枪带棒你来我往的种种恩怨她也知道一些，沈念曦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既然她如此为人，贤贵妃又怎么会看上她呢？”
周曼儿是周家旁支所出，家中无人可用，家世不行人品也不好，就算赵王喜爱，顶天了做个侧妃已然足够，贤贵妃怎么会放任祁泩娶周曼儿而失去笼络权势的机会呢？
沈念昀不着痕迹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宫女们，更加压低了声音道:“原本周曼儿是贤贵妃打算送进东宫伺候的，可有次在周家的宴席上，赵王酒醉轻薄了周曼儿被人发觉，为了顾及赵王名声，贤贵妃只能忍下，说他们青梅竹马，这才情不自禁，并且以正妃之位迎娶周曼儿，才堵住了悠悠众口，没将事情进一步闹大。”
沈念曦惊叹，“是皇后?”
沈念昀闭眼轻轻点头，低声道:“皇后根本不愿意和贤贵妃扯上关系，若不是贤贵妃不知好歹，也不会发生那些事……”
沈念曦摇头叹息：“原来如此。”
“上回除夕夜宴你们出事，我便觉着蹊跷，不过好在没出什么大事，我就没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为别人的事烦心。”沈念昀牵起妹妹的手拍了拍，“不过赵邕一案之后户部上上下下牵扯出来不少人，贤贵妃的叔叔还有周曼儿的伯父皆没有逃过，以她们睚眦必报的性子，只怕早已将你我视如仇敌。此番你给梁王办生辰宴，她势必要去的，我怕你说错话做错事，所以不得不提醒你，一定要小心些，加上她现在有孕，你更要谨慎着别出什么差错。”
沈念曦沉重点头：“我记住了，姐姐放心就是。”
“那就好，不必送我了，快回府去吧，路上小心。”沈念昀松开妹妹的手，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你又瘦了，让梁王多给你炖点燕窝，好好补补才是。”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内庭，沈念曦侧头看了一眼面前两道宫墙下笔直的路，叹气点头道：“姐姐又取笑我，那姐姐慢走，我先回去了。”
陶陶扶着心不在焉的沈念曦走了没多远，就看见了正前方的周曼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两人互相见过礼，结伴朝宫外走去。
周曼儿看了眼身侧温柔沉默的沈念曦，主动开口道：“听闻王嫂身体欠安，前些日子三哥还带着王嫂出门寻医，如今可大安了吗？”
沈念曦面不改色的叹了口气，平心静气和她闲聊：“还在服药，身子倒是无碍，只是忘了些事还不曾想起，大夫说只能慢慢调养。”
周曼儿眨了眨干涩的眼掩去眸中情绪，没再说什么，只淡淡又道：“既然如此，王嫂只管安心调养着，总会好起来的。”
话毕周曼儿也不再多说，她这会儿心里正烦躁着呢，方才贤贵妃又旁敲侧击提点了她一通，耳朵都要听起茧子了。
她们从来都看不起她，也没有人在意她。
可她又能如何呢，她根本没有选择。
云层渐散，久违的阳光洒下，再厚的冰雪终究还是要化尽。
这几日沈念曦的心都扑在办生辰宴这件事上，梁王府内照旧是一派祥和，岁月静好。
傍晚时勤娘来明净轩回话，说是祁渊生辰宴的事情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
正事交待完后，勤娘又道：“王妃，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些香囊药效怕是过了，香囊沾了药气不换才好，这是装了新花瓣和药材的药包，装进香囊里就可以用了。”
沈念曦点点头，低头继续写帖子，“好，你费心了，下去吧。”
祁渊在书房里处理完事务后就回屋去找沈念曦，近来他都忙着查嵩县铁矿的案子，每日回来倒头就睡，都没什么时间陪她，他负手走到书案前，俯首去看她写字，“这手簪花小楷写得不错。”
沈念曦刚好写完最后一笔，拿起笔墨未干的请柬，展眉冲他笑道：“多谢王爷夸奖。”
“手怎么了？”祁渊没再去看那红色的帖子，倒是留意到了沈念曦手上的异样，随即握住那截皓腕凑近仔细查看，这才发现她手指上有好几条深浅不一的伤痕。
有的疤结痂了，有的伤口深了还能看见鲜红外翻的皮肉。
“就是一点小伤而已……我、我最近在雕刻玉石，准备在祖母寿辰的时候给她送一架黄花梨木座翡翠插屏，没关系的都擦过药了。”沈念曦心虚的抽回手往后背着。
这几日他都没怎么注意，没想到她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祁渊没有怀疑，捧着她的手皱眉道：“那也应该小心些才是，瞧瞧这双手被你戳的到处都是伤口，若是发炎了怎么办，不行，得再上一遍药。”
被祁渊一把拉过手腕拽着往前走，沈念曦小声嘟囔：“都说了没事。”
沈念曦拗不过，只好由着祁渊捧着她的手用药酒擦拭消毒过后又涂了一层药膏。
祁渊涂得很仔细，遇到伤口深的地方怕她疼，还轻轻呼气。
微热的气息从指尖滑过，沈念曦咬着唇不说话，脸烫得像烧红的炭。
沈念曦怔怔望着祁渊的头顶上的白玉冠，咬唇没有说话。
窗外不知何时刮起了风，天色暗沉下来，没一会儿雨滴便滴滴答答落下，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二月二龙抬头，是个好日子，也是祁渊的生辰。
圣京城积雪已化但阴寒未尽，寒风刮过，四下仍是凉嗖嗖的，虽有凉意却也挡不住梁王府门前的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沈念曦亲自写的帖子，请了京中各位王爷王妃、各公候府夫人以及朝臣们的夫人来赴宴，夫人们又带了家中女儿们来，乌泱泱一群人笑着来庆贺，当真是热闹非凡。
姐姐身份贵重，自是不能随意出宫，此次依旧是贺礼到而人未到。
庆妃更是无法出宫，只吩咐人送了一套文房四宝过来算是贺礼。
贵人们都是过惯了富贵日子的，对于梁王的生辰宴她们并未显现出多大兴趣，不过对于这个新进府的梁王妃却是好奇得很。
祁渊对这个小王妃情有独钟的奇闻早已传得满城尽知了，如今沈念曦主动凑上来招摇，她们当然要来细细瞧一瞧，是如何一个天仙般的人物？
“天仙”般的沈念曦穿戴得宜，紫色华服贵气非常，又搭了一套紫金首饰，行动间珠光闪耀，衬得整个人雍容华贵，高不可攀。
众人在堂中见过沈念曦之后，都暗自打量了一番，这位梁王妃的确如传言一般美貌娇柔，有国公府嫡女的气派自然不必说，也颇有几分太子妃的风范，一颦一笑都得体大方，怪不得被梁王捧在手心里宠。
此次大费周章为王爷办生辰宴，多留个心眼的人就能猜得到，想必也是意在给沈家那位还未出阁的四姑娘相看人家。
圣京城里谁不知道沈府家宅里的那点事，自然也明白这种事不好在沈府里办，便只好借梁王生辰这个由头，合理又不失仪。
夫人们心中有数，见没什么值得猜疑之处，心中舒畅大半，也就安心的由丫头领着闲逛说笑去了。
沈念曦才接待了一位夫人入园子里去，稍得空闲坐回椅子上抬起一杯茶，平静道:“都来齐了么？”
勤娘恭敬道:“回王妃的话，差不多都到了。”
沈念曦放下茶盏平静道：“好。”
脸上重新扬起得体的微笑，陶陶和寒烟一左一右的跟着沈念曦，也熟练的低下了头，后院里还有那么些人要应付，这会儿实在不能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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