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李氏

祁渊走后屋里更显冷清,沈念曦斜倚在榻上看着晃动的珠帘,听着小黑的呼噜声,她也闭上眼慢慢睡着了。

日子过得看似平静,却又好似暗潮涌动,这几天沈念曦身子有些惫懒,宫里的太医和外头的大夫都诊不出异样,她便只当是春困,加上祁渊闹腾得厉害,所以她也并不怎么在意。

倒是祁渊比她自个儿还上心,流水似的哄她喝了好些补药,喝完之后精神不见好,却更贪睡了。

又是一日好时光,外头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屋内静悄悄的不闻人声。

“姑娘,李氏来了,说是有急事要求见姑娘。”陶陶挑开纱帘,径直走到左次间,轻轻摇晃了下侧躺在榻上的沈念曦。

沈念曦并没有睡着,只是躺在榻上闭着眼睛休息,她这个梁王妃当得很是尽心尽力,每日都是和祁渊一道起身,为他梳头穿衣,等他去上朝后再和勤娘一起处理府内事务,等忙完才回房休息。

这会儿听见陶陶的话,沈念曦困倦之意瞬间去了大半。

“可知道是为什么而来?”沈念曦睁开眼,由陶陶扶着坐起身,伸手将披散的黑发左右各分两股拢到胸前,仔细捋顺以防打结。

陶陶茫然摇头道:“巫旭说她神情焦急又暗含怒气,看样子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如此不管不顾的赶着来梁王府,能有好事就见鬼了,先帮我梳头吧,我在前院偏厅见她。”

沈念曦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大事,能让如此李姨娘沉不住气。

几个哥哥出事、彻底失去管家之权、被父亲厌弃的时候李氏都能忍,现在必然是出了比夺权还大的事,才使李姨娘坐不住了。

李姨娘怨气冲天,在偏厅里站着等了许久都还没见到沈念曦的身影,她本想发火,可看见偏厅外持剑的两个护卫,还有厅中默默候着的冷面少年,只好继续憋着满腔的怒火。

沈念曦故意晾了李氏小半个时辰才去了前院,她慢悠悠从后堂走出,礼貌笑道:“姨娘今日怎么有兴致过来,坐吧,上茶。”

李姨娘一见她便忍不住上前,被蔺隐挡回来后抖了一下,她这会儿不想也不敢拐弯抹角的和沈念曦打哑谜,迫不及待道:“三姑娘,我承认从前……我是有许多对不起你们的地方,我的报应我已经认了,可是……可是你们都夺回了你们想要的了,为何还要如此步步紧逼?”

“姨娘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我们可什么都没做。”沈念曦抬手让屋内的人都下去,这才看向李姨娘得体笑道:“姨娘多心了。”

李姨娘是很生气,可现在的她根本不是沈念曦姐妹俩的对手,今日来是继续示弱求饶,而不是做无谓的争吵。

但看见沈念曦坦然自若,免不了还是有些火急火燎的难受,她死命压制着怒气想让自己看起来委屈些,声音却还是又气又急:“念晚和司家二少爷议亲,本来一切顺利,可昨日你父亲挑明了话,司大人却反口不认了,说什么司二少爷幼时已经定了亲事……我派人去司府打听,才知道是司夫人知道了念晚之前的事情,这才……”

李姨娘说到伤心处声音已经哽咽了,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有些说不下去了:“这难道不是你们……”

没想到沈念晚的亲事又没谈成,沈念曦短暂的讶异过后没有丝毫迟疑否认:“自然不是,阻碍四妹妹的婚事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违背父亲的意思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这件事并非瞒得滴水不漏,沈家不说不代表旁人不会知道,焉知不是旁人眼红,故意破坏吗?

门第低的她们看不上,可如今门当户对的,似乎都不喜欢沈念晚这个被赵王和永安侯府同时看不上的人……

李姨娘看着沈念曦疑惑凝重的神色,十分怀疑的心思也跟着有些摇摆,同样疑惑道:“那……还能有谁?”

“是谁我眼下当然是不得而知了,不过姨娘今日来,除了质问,想必也还有别的话要说。”沈念曦不慌不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李姨娘微微笑道:“姨娘既然开门见山,就请直言吧。”

李姨娘捏着手中的帕子,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视死如归般开口:“我明白你们姐妹俩一直心怀有怨,不甘心从前在府中所受的薄待委屈,又隐忍至今才得以宣泄,都是我不好,是我糊涂,是我得意忘形,是我不知道天高地厚,从前的所有都是我的错,我今后一定安分守己,什么都不争了,今日我腆着脸来这儿,只想求求你们高抬贵手,帮帮念晚吧,帮帮她吧,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

“姨娘太抬举我了,四妹妹的事情自有父亲做主,又何必来求我?”李氏是父亲心爱之人,纵使犯了错,可这么多年的恩爱情意,怎么可能真的不管她们的死活,沈念曦看着憔悴的李氏,眉头紧皱。

况且李氏和她们势同水火,又一向自视甚高,如今肯来此低声下气说这些话,可不像是她的作为。

不等李氏回答,沈念曦便想通了关窍,“难道是父亲不管?”

回想起这些日子的遭遇,每一天都如身处炼狱,可是为了女儿,她不能不低头,沉默半晌,李姨娘强挨着泪意,死命挤出一丝笑容,“从前都是我不好,不管你们还想怎么样我都接受,我只求你们姐妹宽宏大量,放过我的女儿吧,念晚她真的不能再耽误了……”

自从上次的事过后,沈恒对她便冷淡了许多,连带着对念晚也不如从前疼爱。

她满心委屈去求沈恒做主,万没想到他根本就不在乎和司府结亲的事,也不打算管,还说她们是在自食恶果,既有当初种种,就该想到会有今日的回报。

沈恒还说,只有让她们姐妹俩既往不咎了,念晚才能有出路。

可今日沈念曦却不承认此事,倒是叫她更加迷茫了。

“姨娘既然都如此说了,我也不好拂了你的面子,从前姨娘的刻薄为难我都可以不在意,只有一件事,我要问个明白。”

父亲既然认为沈念晚的婚事不成是她们在作怪,却没有在意也不追究,反倒让李姨娘来登门求饶,便是在默许她们的反击。

可这算什么?算多年来她们所受委屈的补偿吗?还是为了让她们乖乖听话,才选择不闻不问?

李姨娘看着沈念曦平静无波的面容,不知从哪里窜起一股凉意在身体里乱撞,她眨了眨眼掩饰心慌,不安道:“什么……”

“我娘当年流产,根本不是意外,而是那些安胎药有问题。”沈念曦神情严峻,看着李姨娘目不转睛道:“是你做的手脚,对吗?”

李姨娘顿时如遭雷劈僵在了椅子上,强压着震惊慌乱解释:“夫人一直很喜欢跳舞,身体本就比旁人瘦弱,又因生产你们时伤了身子,保不住胎与旁人无关,你……你空口无凭……可不要胡乱揣测……”

“当年我年幼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我姐姐却记得,我娘是喝了府里送的那些安胎药才会愈发虚弱,胎动不安导致流产,后来父亲也只是以伺候不周为名打发了几个涉事的奴才,此事便再无人追究了。”沈念曦面容平静,目光冷冷的打在李姨娘身上,“虽然时隔多年,但好在苍天有眼,我已经找到了当年你娘家人在那段时日出入药铺抓过的药的方子,抓药的人就是你兄长的奶母,那药方上是什么药,你比我更清楚……”

话还没说完李氏就彻底乱了分寸,面上满是惊惧不安,看着沈念曦就像是见了恶鬼,腾地站起来磕磕绊绊道:“这……不是我……不是我……当年的事……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沈念曦冷眼看着李姨娘胆战心惊的样子,分明就是心虚。

强压着心中憎恶,沈念曦冷冷笑了笑:“不过李家人现在死的死,病的病,时过境迁,谁又能拿你们如何呢?况且父亲不想追究,就算我们查出来了些许破绽终究也是无用的,更何况我娘都不在意了,我和姐姐又何必重提旧事,让她白白伤心呢。”

即便闹开了,为了沈府清名也为了府内安定,祖母和父亲也只会想方设法的按下不提。

所以这一桩无处可诉的恩怨,早已经石沉大海,没有人会给阿娘主持公道。

听见这话,李姨娘像是被人抓着后颈一下又一下的按入水中,几番挣扎后终于得以喘息,悄悄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愈发觉得眼前的女子陌生,沈念曦未出嫁前不管是生病前还病愈后都从未显露过锋芒,面对她们永远是一副对什么都麻木不仁的样子,完全不似今日,说话看似平淡和缓,却句句戳人心肺,举手投足间随意慵懒,却压抑得让人心慌,喜怒不形于色,早已和从前判若两人。

既然不打算追究,所以不过是吓唬她几句出出气,这就算……没事了吧……

揣测良久,李氏也顾不得再去思考沈念曦心机到底有多深了,她迟疑着开口:“既是如此,那、那你们是……想、想怎么样?”

看着李姨娘神态放松下来,投向她的目光里溢出几分后知后觉的无畏,沈念曦话锋一转,平稳道:“我和姐姐不把事情闹大,并不代表你我之间就会相安无事,沈念晚的事虽在意料之外,却很合我的心意,我也并不打算帮你们母女另寻出路,你明白吗?”

李姨娘被沈念曦翻来覆去的羞辱,此刻愤怒早已压过了心虚,好容易压制住心中翻腾的忿恨不满,沉默半晌,她才咬牙说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从在药里动手脚使我病势反复,到传谣污蔑我与顾霄不清不楚,以及在嫁妆上动手脚,想故技重施安插眼线在我身边……这些事你不会都忘了吧……”沈念曦缓了口气,声音阴冷比方才更甚:“还有我娘滑胎这件事,我绝不会轻易罢休,你要明白现在的情势,我们不是在和谈,而是你在求我宽恕你这么多年以来所犯的罪过,你在府里趾高气昂多年,不会已经忘记该怎么求人了吧?”

李姨娘怔怔听着沈念曦说了这许多,眼中已空洞无物,僵硬坐在椅子上,只觉得身体就像被野兽撕扯去了大半,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原来她全都知道了……

“好……”沉默片刻,李氏强压着颤栗,努力平复胸中怨气,缓缓站起身准备下跪磕头求饶,却被陶陶及时扶住。

李氏不解,茫然抬头看向沈念曦,眼眶已经湿润,“你……”

“我不需要你跪我,若诚心想跪,那么今日回府,请姨娘卸去簪珥珠饰,从进府开始,一步一叩头,跪至我娘的院外,无需进院,在院门口恭恭敬敬的嗑满三十个响头即可,如若姨娘能做到,那么我和姐姐一定既往不咎。”

李氏虽是妾室,可她也是自小被家人娇养长大的,从未……从未被这般被人踩在脚底反复践踏欺辱,她这么多年的骄傲与自尊,要是真的去磕头就彻底毁了,她强撑着最后的体面固执道:“你如此……羞辱于我,若传出去,岂不是败了国公府还有佑兴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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