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继领江东

孙翊见这少年姿容出众,却面生得很,狐疑道:“你是何人?”

一旁的张昭神色微动:“我认得你,陆议,你是吴四姓的人。”

孙翊听得“吴四姓”,扬了扬眉毛,冲孙权道:“好大的来头啊,二哥,没想到你竟能得到江东陆氏的支持。怪不得这些兵看着眼生,原来是陆氏豢养的私人部伍。只可惜,我带来的兵更多,已经占领了侯府的各个大门,你冲得开正门,却冲得开侯府所有的门么?”

张昭道:“陆议,你还年轻,听我一句劝,切莫站错了队。吴四姓如今在江东本就备受忌惮,举步维艰,你再这么胡闹下去,日后还想在江东立足么?”

陆议迎着张昭严厉的目光,不卑不亢地道:“张公年长,又素来在朝中德高望重,应该知道立嫡立长乃是祖宗之法,不可卒废,若是执意废长立幼,势必遗患无穷。”

张昭嗤了一声,不屑地道:“乱世当道,礼崩乐坏,如今的天下,早就不复从前了,哪还顾得上那些穷讲究?不过是各人凭本事上位罢了。你若非要议嫡论长,那该继领江东的,既不是孙权,也不是孙翊,而是主公尚在襁褓之中的嫡子。让一个不懂事的婴孩来执掌江东,岂非儿戏!”

孙翊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接过张昭的话道:“张公,别与他废话了,既是要立嫡立长,那把孙权杀了,我不就是长了么?”说罢,拔出剑来,一剑刺向孙权。

张昭想阻止,但孙翊出手如电,已经来不及了。

危急时刻,陆议猛然上前一步,将孙权挡在身后,用手中的青铜剑格开了孙翊的剑,吹发可断的剑锋划过铜剑的剑鞘,迸射出一连串的火星,响亮的龙吟声铿锵刺耳。

孙翊见陆议生得斯文清秀,本没把他放在眼里,却没料到他竟有两下子。

孙翊冷笑一声,嗤道:“小书生,我倒要看看你能在我手下过得了几招!”

他复又猱身而上,这次却是冲着陆议而去的,剑风虎虎,势沉力足。

陆议不慌不忙地向后一仰,避开了这一剑,同时拔剑出鞘,亦向孙翊刺去。

两人衣袂翻飞,顷刻间便过了十几招,连周遭的士兵都帮不上忙、插不上手,只能干瞪眼。

孙翊久经沙场,使出的都是一击毙命的杀招,且力大无穷,气势逼人。陆议却以灵动见长,且比起孙翊甲胄护身,他却仅着一袭青衫。然而几十招过去,他的衣衫却连一丝破损也无,更别说见血了,可见孙翊的气力虽大,却连陆议的身都沾不着。

两人又缠斗了十几招,陆议瞅准时机,趁孙翊从背后偷袭,侧身一躲,他的剑锋便紧贴着陆议的左肋擦了过去,陆议顺手沿着他的左臂摸索下去,捏住他的手腕一用力,竟把孙翊的刀夺了下来,旋即连让他惊讶的工夫都不给,回身用剑抵住孙翊的脖子,将他钉在了前殿的殿门上。

孙翊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陆议白皙清俊的脸,只觉他的一双眸子黑沉沉的,目中迸出的杀伐之气,竟比战场上的武将更冷更利,令人胆寒。

孙翊拼命挣扎起来,想摆脱陆议的挟制,却不想陆议看似文弱,气力却出奇得大,孙翊一个身经百战、身强体壮的武将,竟被他死死地压制住,动弹不得。

孙翊斜眼看了眼抵在自己颈间的剑锋,冷笑道:“怎么?陆议,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陆议冷声道:“三公子方才不也想杀了孙权么?”

两人正僵持不下,忽然,一阵马蹄声匆匆疾驰而来。为首的武将衣甲蒙尘,显然是自远道奔袭而来,一袭银白披风猎猎招展,如云似霞,雄姿英发,气度威武,正是周瑜。

周瑜一路疾驰到殿前,才翻身下马,走上台阶。

陆议放开了孙翊,收剑入鞘,退到了一旁。

周瑜对尚且狼狈不堪的孙翊道:“住手吧,翊儿,我的兵已经包围了吴侯府,你的兵都投降了。”孙翊犹自不甘心,却也没法子。

这时,孙策的近侍谷利从殿中跑了出来,道:“各位大人,主公醒了!”

周瑜强抑悲痛,吩咐谷利:“去召集江东文武速来吴侯府听命。”

谷利知道利害,擦了把眼泪,赶忙去了。

周瑜、张昭、孙权和孙翊一同进了殿,见孙策仰躺在榻上,微微睁着眼,只是昔日他顾盼生辉、神采奕奕的眼眸中,如今却只余一片灰败的死寂,像冬日里寒风呼啸的荒野。从他伤处渗出的血仍旧顺着白布,一滴一滴地落在榻上。

周瑜见状不禁红了眼眶。孙策看见他,无神的眼眸中才闪过一丝往日的光彩,像划过天际的流星。他虚弱地笑了笑,道:“公瑾,别哭,去把印绶拿来,你知道该交给谁。”

周瑜走上主位,捧起案头上的吴侯官印,郑重地交到了孙权手上。

孙权只觉手中的印沉甸甸的,他的心也沉甸甸,他跪倒在孙策的榻边,泪如雨下,哽咽着喊了一句“大哥”,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孙策温和地看着他,从前他是威严日盛的江东霸主,从来都不假辞色,就算是小时候,他对他也总是凶巴巴的,非打即骂,这样温柔的目光,孙权从未见过。他贪恋地打量着孙策,即便他的脸伤了,被白布重重包裹着,但在他眼里,孙策依旧是那个丰神俊朗,艳绝天下的江东霸主,是他独一无二的、最最敬爱的大哥。

孙策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拭去孙权脸上的泪,一字一句地艰难道:“仲谋,我一向是看好你的,决机于两阵之间,争霸天下,你或许不如我,但选贤任能,使得他们各尽其才,以保江东,我不如你。”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牵动脸上的伤口,鲜血一时又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染红了被褥。孙权哭着道:“大哥,你别说了,养伤要紧!”

孙策认命地摇了摇头,眸中哀色更盛:“我的伤我自己知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过也好,我的脸伤成这样,即便活下来,也无颜见人,还不如死了干净。死了,就不必再勾心斗角、机关算计了。死了,就不必再为一席立锥之地,在乱世中争得你死我活了。我争了一世,已经有些累了,也该歇一歇了。”

他说罢,又转向孙权,不放心地叮嘱道:“我走之后,你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昭,不可独断专行,更不能有负于两位临危顾命的肱骨之臣!你要向我发誓!”

孙权忙道:“我发誓,一定对张公与公瑾义兄以礼相待!”

张昭心思深沉,猜到孙策方才大约是听见了殿外的争执,才点名让自己做顾命大臣的,只为替自己保命,以免来日遭到孙权的清算。张昭不禁老泪纵横,跪下去向孙策叩首,久久不肯起身。

孙策又叫过站在后面的孙翊道:“老三,大哥不是不看好你,只是当今的形势,权儿比你更适合坐镇江东,你别怨大哥。”

孙翊道:“翊儿不敢,翊儿都听大哥的。”却也不免黯然。

孙策的血越流越多,喘息也越来越艰难,血色从他的脸上急速退去,谁都看得出,临别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孙策无力地挥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跟公瑾单独呆一会儿。”

殿外,江东文武已得了消息,尽数来齐了,都忐忑不安地站在前殿外的空地上等待。

陆议见事情已差不多尘埃落定了,便吩咐陆祀:“咱们走吧。”带兵撤离了吴侯府。

骑马走在回家的路上,陆议忍不住抬头仰望苍穹,见朝阳已升至中天,放射出万丈光芒,照耀着江东大地,而弦月的光辉在烈日映衬下,越来越黯淡,最终沉落到了西山之下。

陆议寂寂地想到,那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孙权沉痛地走出前殿,站在殿外的百级台阶上,他身着衮衣,头戴冕冠,手中捧着吴侯印绶。

周瑜首先仗剑跪了下去,镇声道:“臣参见主公!”

阶下的满朝文武都随他向孙权跪拜:“臣等参见主公!”

孙翊也在张昭的拉扯下不甘心地单膝跪地,却打量着周瑜的背影,啐道:“什么东西!亏得大哥活着的时候还与他称兄道弟,好像天底下再没有比他们更亲密的人了,可如今大哥刚死,尸骨还未寒哩,他就急着拥立新君了。可见什么兄弟情义,都是笑话罢了!真看不出来,周瑜竟是这样的人。”

张昭叹道:“这就是政治啊。”

他们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清晰地落在周瑜的耳朵里,像一把又一把尖利的刀,狠狠地插在他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上。周瑜的背微微佝偻着,像不堪重负似的,低着头不发一言。

孙权看着阶下俯首的百官,却怎么都找不到陆议的身影。他像一阵风,倏忽来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烈日将耀眼的光芒洒在这位江东新主的身上,从今以后,他也将像这天的烈日一样,经久不息地照耀着江东的每一寸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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