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陆逊出仕

此时此刻,距离江东万里之遥的中原大地上,曹操正率兵与袁绍在官渡对峙,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日,曹操正在中军帐里凝眉翻阅着前线各地送来的战报,忽然,随军军师荀攸掀帐走了进来,向曹操行礼:“主公,有新的情报。”

曹操见他面带喜色,问道:“哦?可是白马城那边的战事有进展了?”

荀攸神秘地笑了笑:“比那还要好,主公自己看吧。”上前把密报递到了曹操的案上。

曹操展开从头至尾阅了一遍,原本因着战事不顺而紧锁的浓眉逐渐舒展开,末了把密报往案上一拍,哈哈大笑道:“太好了,孙策死了!郭奉孝早就跟我说过,孙策与江东世族有仇,迟早会死于刺客之手,果不其然!”

荀攸含笑躬身道:“属下恭喜主公。孙策历来是咱们的心腹大患,他这一死,主公此战的胜算就又多了一分。”

“何止是一分?”曹操难抑心中的兴奋,站起身来,在主案后踱了几个来回:“江东世族树大根深,势力遮天,连孙策都奈何不得他们,更何况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孙权?孙策一死,江东境内势必大乱,若是他们趁机内斗起来,岂不是我挥师南下的好时机?”

他抚须沉思了一下,道:“如果孤没记错的话,南方诸守将之中,离江东最近的是陈登。”

荀攸道:“是,陈登镇守的合肥新城距江东仅有一江之隔。”

曹操当机立断:“公达,你即刻传我手谕,令陈登集结水兵,陈兵江上,待我此战告捷,便以他为先锋,挥师南下,趁孙权还未坐稳江东之主的位子,一举克定江南!”

荀攸道:“卑职领命。”

江东,吴侯府。

因孙策遇刺暴薨,太过突然,而江东又不可一日无主,所以孙权在孙策入殓的当天便入主了侯府。原本按着礼制所规,孙权应为孙策服丧一年,但事急从权,张昭提出以日易月,只让孙权服丧十二天。

这一日,陆议估摸着孙权已经出了丧期,便上疏请求觐见孙权。

奏疏是上午送去的,陆议盘算着,孙权刚继任,公务繁忙,怎么也得迁延个几日才能见自己,或者干脆不见,毕竟自己只是一介平民,是没资格觐见的。陆议对此便也没抱太大希望。

谁知当天午后,孙权便派亲兵来请陆议前去相见。

陆议随前来传话的亲兵去了吴侯府。进了正门,只见官道上来来往往的,皆是或盔甲严整、或朝服加身的文武高官,唯有陆议身着布衣,一副平民打扮,引得人人侧目。

进了殿,只见孙权正端坐在主位上看奏疏,四下清静无人。他抬头见了陆议,冲他微笑道:“你来了?你的奏疏我一早就看过了,方才特意遣散了议事的官员,在此等你。”

陆议掀袂在殿中跪下,向孙权叩首道:“草民惶恐,参见吴侯。”

孙权起身走下主位,来到他的身边,亲手将他扶了起来,道:“伯言何必多礼?大哥临终那日,若不是你带兵前来救应,只怕我早就死在一心夺权的孙翊手里了。我今日能得正尊位,你功不可没。”

陆议道:“吴侯谬赞了。草民今日前来觐见,并不是为了替自己邀功,而是来向吴侯请罪的。”

说罢,他不顾孙权的搀扶,执意跪了下去:“先主遇刺并非偶然,而是与草民的叔父陆绩有关。”

孙权的笑色淡了几分:“寡人知道,寡人已经审问过刺客了。”

陆议伏地不起,他眼前是孙权的衣袂,玄黑地朱红缘的朝服,配以暗金线刺绣的龙纹蔽膝。他与他如今已尊卑有别,再也不是当初两小无猜、无话不谈的挚友了。

陆议俯身叩首道:“叔父指使刺客刺杀先主,着实罪该万死,但草民能不能斗胆,求吴侯看在草民曾带兵救驾的份儿上,饶叔父一命!”说罢,向孙权连连顿首,沉闷的磕头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经久不息。

孙权默然半晌,忽而扬声唤道:“谷利!”

侍从谷利进殿听命。孙权道:“传寡人令,即刻斩杀刺客许间,把他的头悬在阊门上,以告慰大哥的在天之灵!”

谷利应诺去了。

孙权在陆议身边蹲下,抚着他的肩道:“放心吧,许间一死,就没人知道他背后的主使是谁了,只当他是为了替他主子许贡报仇,才刺杀大哥的。”

陆议感涕道:“多谢吴侯高抬贵手。”

孙权扶他起身,执着他的手道:“有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就让孙氏与陆氏之间的恩怨,到此为止吧。你我各退一步,共守江东,可好?”

天光下,孙权碧绿的眼眸澄澈见底,像两湾静谧而绝美的湖泊。

陆议几乎要沉溺在其中了,他迎着他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侯府的正殿出来,陆议便去了孙策停灵的侧殿,本想在门外磕个头就走,谁知刚走上殿前的台阶,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周将军此刻正在殿内祭奠先主,吩咐了不许外人打扰。”

陆议道了声“知道了”,通过敞开的殿门向屋内张望,只见殿中停放着一具楠木大棺,周瑜身着一袭素净无纹的纯白锦袍,头戴银冠,背对着门口静静地站在棺旁。

他的一只手抚在棺盖上,就像他曾经也这样搭着孙策的肩一样。他的背影孤寂而凄清,仅仅几日不见,便肉眼可见地消瘦了,原本妥帖合体、衬得他长身玉立的锦袍,如今竟有些空荡,恰如他此刻空落落的心。

守门的侍卫忍不住叹了叹,低声对陆议道:“自打先主走后,周将军每天都要在这儿单独呆一会儿,有时一站就是一天,谁也劝不动。”

陆议点点头,不忍打扰周瑜,转身想走。

周瑜却已听见了动静,在他身后道:“伯言,既然来了,就进来上炷香吧。”

陆议在门口立住了,低头道:“议不配为先主上香。”

周瑜从殿内走了出来,摒退了侍卫,与他并肩站在廊下,单独叙话。

陆议道:“师傅想必已经知道了,先主之死与陆氏脱不了干系,我实在无颜进殿祭奠先主,本想在门外磕个头就走,却在此碰见了师傅。”

他抬头打量着周瑜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师傅,你恨我么?”

周瑜神色哀戚地笑了笑:“伯符已经走了,不论恨与不恨,他都不会回来了。况且当年是伯符与陆氏结仇在先,如今也算一报还一报,没什么可怨恨的。只要主公肯原谅你,我亦别无二话。”

陆议道:“可先主生前与你情同手足、亲密无间,与旁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我还是觉得很对不住你。”

“你若实在过意不去——”周瑜沉吟着道:“那便在朝中出仕为官吧。主公不日就要广开幕府,招揽天下贤俊入仕了,我希望到时候你能成为首批出仕的官员,也好为后来人做个表率。”

陆议略显为难:“可是以叔父的性子,恐怕很难让他应允。”

周瑜道:“如今坐镇江东的是孙权,至于你叔父陆绩,也已经大仇得报,孙陆两家的关系理应比从前缓和了才是。最重要的,是曹操始终在北方虎视眈眈,近来又命陈登陈兵江上,随时都有可能攻过来。曹操如此肆无忌惮,一来是因为主公刚刚继领江东,曹操没把他放在眼里。二来,是因为孙氏与江东世族始终内斗不休,被曹操看到了可乘之机。而以你的身份地位,足以代表江东世族,你若在朝中出仕为官,则表明孙氏与江东世族从此休战,勠力同心,共守江东。如此一来,曹操若想犯我江东,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陆议感佩道:“师傅为先主举哀之余,仍以社稷为先,陆议佩服。待我今日回府,问过叔父的意思,就给师傅一个答复。”

周瑜点点头,欣慰地笑了。

这日晚间,陆议回府后连饭都没吃,便来到正院求见陆绩。

门口轮值的家仆道:“族长没在屋里,去占星台看星星了。”

占星台是陆府中的一处高台,为陆绩所营建,作为他日常观测天象所用。

陆议来到台下,顺着楼梯走上高台,见陆绩正凭栏眺望着澄澈如洗的星空,一只手执着毛笔,一只手执着一卷牛皮纸所制的星象图,身旁的案几上放着一只星象仪,案头上一盏油灯如豆。

陆议将带来的披风披在陆绩的肩上,道:“叔父,夜深了,小心着凉。”

陆绩充耳不闻,低头在纸上写写画画,极为专注。

陆议又道:“叔父,我要出仕。”

陆绩冷冷一笑:“怪不得你当初那么不遗余力地帮扶孙权上位,而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恭喜你,终于能和姓孙的在一起了。”

他的话虽说得不算十分难听,但语气中的冷嘲热讽之意,陆议又怎会听不出来。陆议道:“我之所以那么卖力地帮孙权继领江东,并非是想借此依附他、谄媚他,而是为了救你!”

陆绩执笔的手一顿,陆议又道:“不然你以为你指使许间刺死了孙策,孙权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你么?”

陆绩默了半晌,又重新执起笔来,蘸了蘸墨,淡淡道:“我懒得管你,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陆议向他行了礼,便转身下楼去了。

陆议走后,陆绩抬头仰望夜空,这夜风朗气清,有星无月,漫天星汉争奇斗亮,绚烂夺目,犹如天上的神仙随手洒落的一把珍珠。

陆绩望着天幕,无声地叹了一叹。

建安十八年,孙权广开幕府,招揽天下贤士,陆议应召出仕为官,任曹令史,时年二十岁。

加官授职的这日,满朝文武齐聚,陆议身着朝服,头戴朝冠,在孙权和周瑜的注视下随众俯拜。

“微臣参见主公。”

从他改口称孙权为“主公”的那一刻开始,他们的命运,就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

江东首批出仕之人的名单很快送到了曹操的手上,名震江北的名士鲁肃和出身琅琊郡诸葛世家的诸葛瑾皆在其列。

曹操看了并不觉得惊讶,这二人声名在外,出仕是早晚的事,倒是看到“陆议”的名讳时,曹操皱起了眉头,问军师荀攸:“这个叫陆议的,是江东世族出身么?”

荀攸道:“是,他是吴四姓之中,陆氏族长陆绩的侄儿。但据咱们派往江东的密探探知,陆绩年纪小,身子又弱,担不起一族之长的重任,陆氏族中的事都由陆议接管,他手握重权,说是陆氏实际上的族长也不为过。”

“陆议。陆议。”曹操若有所思地念叨着这个对他来说尚且陌生的名字,神色越来越黯,最终不甘心地道:“退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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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陆逊传
连载中血衣关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