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艰难生活在世间的人,好像活着和离开,都很是轻飘飘一样。
季白微闭着双眼,在心中默念了半小时的《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这才从杂念中清醒过来。
他遇到过无数这样的苦命人,自己呢倒算是幸运一点,虽年幼被弃,却遇到了师傅被捡回家,授予玄学知识,才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
想到这,他忍不住给微信置顶的师傅转账10万元。
【一元钱】:?
不到一秒,显示已收账。速度之快,博尔特都要喟叹不如。
季白很好心地给师傅解释一句:“养老钱”。
结果对面很快便打过来一个视频,视频里穿着藏蓝道袍、白发丸子头的师傅正侧着身子,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不肖子孙。
季白干咳两声,转移话题:“你在干吗?”
画面右移,露出前方的大片碧绿池塘,以及一根鱼竿。
“钓鱼。”
季白撇撇嘴,就师傅那钓鱼的技术,也就骗骗3岁时的自己。
连云中山上的野猫都不相信了。
他随意了说了下绿僵的事以及玄学部门,但师傅都表情淡淡,似乎还没面前的鱼竿更有吸引力。他便打消了念头,问候了身体康健便挂断了视频。
等他将手机塞进裤兜,一旁的沈宴便扯着嗓子咋咋呼呼:“是你师傅呀?他一定很厉害吧!”
沈宴其实很想瞄一眼大师的师傅,但没经过同意这样不太好,便一直克制住自己,但真的好好奇噢!
季白都已经这么厉害了,他的师傅一定更厉害吧!
季白点点头,与有荣焉地讲了两件小时候师傅带着他去捉鬼的场景,一路上伴随着沈宴“哇哦哇哦”的声音,很快便到了目的地——马蹄子沟。
马蹄子沟有些偏僻,在马蹄镇下面。到了镇上后,季白等人都好好吃了一顿,买了些必备的生活用品,这才继续沿着导航方向继续前进。
越往下,道路越窄,只容一车经过,但好歹还是水泥路面。进了乡,季白被这一望无际的青黄色水稻震惊到。
道路两旁,被这青黄色填满。
“真好看。”他感慨,掏出手机从车窗里探出头去,将这美景锁在相册和心里。
几人都停下来好好欣赏了一番,周子文还蹲在路边好好摆了几个pose,整个人眉飞色舞的:“这也太美了吧!我们在这儿是不是要待好几天?”
“哇蜻蜓!”
“这儿居然有蜻蜓!”
“对!”季白看盘旋在稻谷和道路右侧河沟上的蜻蜓,没忍住露出微笑。
“得有八百年没见过这玩意儿了。”沈宴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就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泡在50度的水里,心口滚烫滚烫的。
他们拍好照片后,心满意足地开着车继续前进。由于不知道马大柱的家具体在哪,他们是下了车一家家问过去的。
这儿家家户户都是二层小楼房,从外面看似乎都是一个样。
找到马大柱家的时候,季白有些沉默地看着门口的场景:
这儿正在办丧事。
应该是王警官他们结了案,将消息传达给了死者家属,所以一直迟迟不肯安葬的这几位死者家属,终于能放下心来,让他们入土为安。
大厅里马大柱生前憨厚的照片高高挂起,四处可见白色长布,有宾客穿行,各人脸上情绪不一。
门外马路边上摆放着几架素花圈,以及一沓沓约长30cm、缠满白纸的哭丧棒。
几人沉默着走到了随礼台面前,这儿只用简单的一张方正桌代替,有专人正在记录每位宾客的帛金数额。
季白粗粗一看,多是在101-1001不等。
“你们是?”
守在一旁的青少年和马大柱如出一辙,脸上还挂着泪痕,嘴微瘪,像是对方那正在读高二的儿子。
“我们和王警官是朋友。”季白真真假假地说,“虽然查明了真相,但对于马大柱的遭遇,我们深感痛惜,特来吊唁。”
“哦。”军军吸了吸鼻子,又想哭了。
有吊唁的宾客过来瞧他们,再瞧瞧停放在不远处的两辆豪车,再瞧瞧他们,最后自以为小声地拉着马家人询问:怎么马大柱还有这样富贵的朋友。
马家人也是十分不解,等再听到回答后,整个人都更哀伤了。
王警官通知他们去领尸体的时候,说他们都是被雁荡弯山林里的野蟒蛇咬住窒息而亡,这样也能解释为什么身上就只有脖颈处的尖牙伤口。
只是好好的人,怎么就遭了这种事!
“节哀!”季白知道这样的话他们听了无数遍,根本抚慰不了他们的心,张口数次,却只能说出这贫瘠的话。
他们来的时候怕取钱不方便,所以特地留了不少的现金,这会儿4个人每人都随礼一万零一块,希望能够勉勉强强缓解他们目前的用钱困境。
“这……这没有随这么多的,”妻子大梅是个朴实又勤劳的女人,虽然心动但还是拒绝,“你们能来送大柱一程,就很感激了,拿回去哈。”
“没事,一点点心意。”季白将钱放在桌子上,然后转移她们的注意力,说起国家抚慰金的事情。
等回去的时候他再问问王警官,如果没有他就自己抵上。
听到有补偿,马家人脸上都露出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抽噎几下后只能点头,然后请他们几人入座,还端上了热水,说着“条件朴素多担待”。
唉!
几人心情也略有些沉重,等看到一些似乎是瞧热闹过来闲谈些八卦的宾客,心情更沉重了:
果然人与人的悲伤并不相通。
似乎只有马大柱的亲人,才真切地为马大柱的死亡哀伤而流泪。
葬礼一共有2天,晚上他们没睡觉,跟着一起在守夜。
这似乎是一种新奇的又格外复杂的体验。
长夜漫漫,他们听周围人聊起了印象中的马大柱。
“大柱啊,打小就懂事,3岁的时候就跟着我们去地里,他人小干不了多少事,就给我们送水送饭递东西。再大一些,读了两年书不读了,就跟着他爸忙碌田里的事,等成年了,就去城里讨生活赚钱。刚开始一个月赚3000,能给家里寄2600回来……”
马大柱妈妈抹着眼泪说。
“他人好,有担当,村里的其他男人打牌喝酒抽烟,撒事都不管,大柱不是。他回来不是给家里做个板凳就是扫扫地,偶尔带孩子们出去转悠转悠,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对我也好……”
马大柱媳妇一边抽噎,一边泪眼婆娑地望着照片里的马大柱。
“我想他了!”
马军军双手抱膝,将头埋进□□无声流泪。
感性的周子文也跟着抹起眼泪,瘪嘴:“多好的人,可惜……”
“那你们想见他吗?”
季白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觉得浑身像是被蚂蚁爬过一般,痒痒麻麻的。
“如果你们想见他,我可以试试招魂。”
马家人皆抬起头来,眼里讶异、疑虑、喜悦交织,最终只化为一句:“真的吗?”
“现在就可以,不过需要一点材料,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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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2点,季白正在筹备招魂一事。
他的右侧,是三个瑟瑟发抖又瞪大双眼蠢蠢欲动的队友;左侧,是敛声屏气快要同手同脚的马家人。
季白:“……”
啊,真怂!
他需要的东西不多,搭桥布用白色麻布代替即可、一面普通的单面镜、能敲响发出声音的铃铛。
这么点东西真的能招到魂吗?
马家人心里尚有疑虑,但他们别无选择。
如果真的能够招到魂,他们只想和儿子/老公/爸爸说一句“还好吗”。
“咳。”季白战术性清了清嗓子,在现成的案台上点上三根清香,插在祭坛上马大柱相片的正前面。
一缕缕清香散开,蜿蜒着直直地往房梁上飘去。
在场人敛声屏气,诧异地看着这一幕。
他又用白色搭桥布连接祭坛,供奉上一碗马家人亲手准备的饭菜,呈于祭坛上,并将单面镜调整好角度,正对着大堂一角马大柱的棺材。
准备齐全后,他一手捏住铃铛尖尖,一手用玉笔半空绘制还魂符箓,并朝马军军颔首:“过来。”
马军军吞吞口水,略有些瑟缩地走上前。
“划破食指,要有血出来。”季白嘱咐,右手在半空中继续绘制,不停歇。
马军军虽然害怕,但他不敢退缩,也不愿意退缩。他从隔壁厨房找到把切菜的菜刀,简单清洗后干脆利落划破了左手食指。
季白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欣赏,拿着铃铛的左手握住他流血的食指,朝着半空中符眼点去。
鲜血凝结在半空中,隐隐现出一张血红泛着金色的复杂图案。
“叮——”
悠长的铃铛声响敲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至此,符成。
沈宴眼也不眨地望向正中间穿着米白色改良版道袍的季白,紧攥拳头,唇微张,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闪过激动的光芒。
屋外顿时狂风大作,案台上的烛火随着风左右飘摇,却依旧燃着不曾熄灭。而那三支香火的青烟不受干扰,依旧直直地朝着房梁,片刻后,又蜿蜒着变动方向,直直地朝屋外飘去。
“来了。”
季白说。
“嘶。”
这一刻,所有人都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只觉得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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