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孩子?”突然被告知有了孩子的季白在原地转悠了三圈,紧皱眉头,抓着自己的头发无声地哀嚎。
他……他怎么就突然有了一个孩子?
这、这也太突然了吧!
他有些不能接受。
但季白知道这会儿卷发姑娘应该比他更崩溃,便连忙转头安慰对方:“我不是不要这个孩子的意思,我只是……”
可一抬眸,就见卷发姑娘歪着头,更傻乎乎地看着他:“话说生孩子疼吗?”
季白犹豫:“肯定很疼,我以前……嘶,我好似旁观过人生过孩子,到底是谁呢……”
只记得隔着门,都能听到对方撕心裂肺的痛苦喊叫声。
“噢,疼啊。”卷发姑娘拍拍肚子,“没事,才怀上一个月呢,暂时生不了。”
季白迟疑地嗯了一声,缓慢地挪动身子,坐到了卷发女人对面。
两人面面相觑。
“刚出生的宝宝要吃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询问出声,问完后又一脸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此刻,季白完全忽略了一件事:在连树皮都已经被扒干抹净的饥荒时期,成年人活着都已经十分困难,更何况是还在肚子里的小朋友呢。
为了给卷毛女人补充营养,季白第二天一大早就颤巍着到村子里去寻找食物,为此走进了密林里面。
可惜一眼望去,密林里只剩光秃秃、枯黄一片的树干和干涸开裂的土地。
没走多远,他瞧见了村里的其他人,约莫也是在寻找食物。
很快,便有两拨人因为一株枯叶起了冲突,互相推搡着、辱骂着、抢夺着,用尽了所有恶毒言语和全身力气,直到一位病弱的老人被打倒在地,这场闹剧才一哄而散。
季白看得浑身发寒:在自身温饱都无法满足的情况下,人的确会滋生无数的恶意,行为同野兽也没有多大的区别。
一整个上午他在密林里晃悠,只找到一株和土地融为一体,紧紧趴在地上的一株手掌大小的枯叶。
他连忙扯了去,揉成一团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回到家后,季白用家里仅存的一点污水将枯叶清洗干净,递给卷毛姑娘:“味道虽然难以入口,也不能饱腹,但先凑合一下吧。”
卷毛姑娘依赖地看着他:“阿白,你真好。”
季白:“……”
好怪。
听见“阿白”这个称呼,就感觉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想要外出跑几圈抖一抖。
第二天,季白准备去村口断崖处看看,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想带着卷毛姑娘离开这里。哪怕外面也被天灾侵蚀,但外面的世界总比村子里好,食物也肯定更多。
待在村子里只能等死。
不过意外突生,第二天便有饿得不行的青年们举着棍子,要求村长尽快举行祭祀,祈求天神降雨。
这群已经成婚有了孩子的青壮年们组成一个小团队,肆无忌惮地将村子里还未成婚的适龄男女们拉出家门,赶到村口,举起木棍神色癫狂:“降雨!求天神降雨!”
季白和卷毛姑娘被人群推搡到村口,他只来得及用双手尽量护住卷毛姑娘的肩膀,便感觉有大力袭来,将他推倒在地。
“阿白!”
卷毛姑娘低呼,连忙要扶他起来,自己却也被大力推倒。
和他们一样遭遇的人还有七八个。
但不同的是,他们有家庭支撑。
“你这狗崽子干嘛?想打架吗?你凭啥推我家娃,信不信老娘半夜把你屋子烧了”
“我家奴奴已经和大强成婚了,昨天就有了夫妻之实,你们干嘛?不是要找纯洁的少男少女吗?”
“就是就是,我家莹莹也成婚了,找别人去……”
季白对上亲叔叔的目光,却见对方默默移开视线。
在这一刹那,愤怒的人群突然有了宣泄的口子,他们将目光对准了季白:“村长!黄白他愿意侍奉天神!”
这是纯粹的污蔑!
他想要反抗,却莫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被动瞧见卷发女人挡在自己面前,尖叫:“我怀了阿白的孩子,我们不是纯洁的少男少女!”
人群短暂地安静了十秒,却又再次沸腾起来:
“你胡说!你怎么证明?”
卷发女人捂着自己的肚子:“我和阿白情投意合,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不幸你问村长,他会一点点医术。”
在所有人愤怒又期待的目光中,村长慢慢走了过来,食指和中指按在了卷发女人的手腕上。
脉象往来流利,如珠滚盘,确实为滑脉之像[1]。
“村长……”卷发女人含着泪,期待地看着村长。
季白揽住女人的肩膀,脑袋混乱一片,所有的信息交织在一起让他想要疯狂质疑面前的一切。
他听到村长用不含感情的声音说:
“没有怀孕。”
下一瞬间,他和卷发女人被群情激奋的村民们挟裹着,毫不留情地扔到了石头上。
他们背靠背被绑上了绳索。
无数的枯木堆积在他们四周。
村民们举起火把,目光冷淡又嗜血。
村长站在最前面,嘴里哀哀念着祈福之词,念完后,询问一句:“黄白,黄烟,你们可愿意永远供奉天神?”
黄白?
——既你我有缘,可愿做我天一派弟子。
——我本姓季,单名一个无字。你若拜我为师,不若随我姓,可好?
——我名无,有虚无、自由之意,你不若单名一个白字,从头开始,可好?
——既如此,从今日起,你便唤“季白”罢。
季白季白!
可笑!
他姓季名白,什么“黄白”,不过是场幻境罢了!
-
眼前景象大变。
周围黑雾逐渐稀薄,季白睁眼,瞧见瘫倒在地正陷入幻境中的沈宴,想起那句“我有了你的孩子”,不由眼角抽搐,麻在原地。
等那股劲过去后,他看向水碓旁瘫倒一片的小矮人,目光复杂。
再望向肢体扭曲、眼里充斥着恶意与怨恨的祂时,道:
“所以,他们献祭了你们?”
恍惚间,季白好像听到了一阵低吟,来自祂日以继夜反复舔舐着伤口,来自祂心底最深处的怨恨:
“你知道活活被烧死是什么样的滋味吗?”
“你知道明明怀孕了,却被家里人推出去当祭品,是什么滋味吗?”
“你知道他们在我们死后,连我们残缺的肢体都没放过吗?”
季白不知道,毕竟他被踢出了幻镜,但他能猜出来。
一百年前遭遇干旱的黄柿子村,当时群情激奋已经被饥饿冲昏头脑的村民们,需要的并不是真正能侍奉“天神”的祭品。
他们只是在寻找一个慰藉。
一个恶毒的、愚昧的、痴心妄想的念头。
所以如今的一切也都是报应。
“你该履行诺言了。”祂看着昏迷的小矮人们,感受着逐渐要坍塌的黑雾,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祂要这些人……祂要他们日日夜夜承受着被大火烧死的痛楚,要他们夜夜不得安宁!
要他们的灵魂永远不能停歇!
一起下地狱去吧!
季白是个信守承诺的好道士,他一边观察着沈宴的状况,见他紧闭着双眸,脸上流露出痛楚和震惊,便知道他可能正在经历被火灼烧的痛苦。
但他叫喊了几声,往他额头上贴了几张静心符、安神符,都没有太大的作用。
“你能把我的朋友唤醒吗?”季白找到自己的玉笔,高举玉笔艰难地在黑雾中凭空绘制着轮回符咒。
黑雾萦绕在旁,使得符咒力量大减。
“你能控制黑雾去一边吗?”
祂:“……”
这个人类,这个人类……实在可恶!
但瞧着半空中闪烁的金色光芒,祂不得不压下脾气。
黑雾慢慢退出季白所占领的这片区域,黑雾离开之时,沈宴惊呼一声立马清醒了过来。瞧见季白的第一眼,哀戚戚地呼喊:“阿白!”
季白手一抖。
半空中绘制的轮回符咒金光闪烁片刻后,立马散开。
符咒破了。
“鬼喊什么!”季白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现在简直无法直视沈宴的那头小卷毛和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神。
“可是……”沈宴娇羞,“可是,我怀了你的孩子。”
什么鬼!
他还没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吗?
季白忍不住又往他额头上贴了两张静心符,一脸嫌弃:“你清醒一点!”
沈宴:“……”
好吧。
真是绝情的男人。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不急不慌的模样,祂直接暴怒:“快点!”
怎么废话就那么多呢!
季白微微撇嘴,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向村口的方向。他慢慢在半空中绘制着轮回符咒,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你在拖延什么?”祂目光不善,黑屋在季白周身不停地翻滚,似有异常就能及时吞噬过来。
季白眼睛微微瞪大,一副你怎么能这么诬陷我的伤心震惊模样:“我力量不足了,你知道这一路来我根本没有吃好睡好休息好,还要忍受这么多对我精神的摧残元素,怎么可能还有足够的精力去绘制轮回符咒。”
祂完全不想听到这些丧气的话:“如果你做不到,那就陪他们一起去死。”
季白给自己捏了一把汗,他就知道这个鬼灵不对劲不友善不道德,抱着所有人同归于尽的想法。
约摸前脚小女孩刚入轮回,后脚黑雾变会将整个村子蔓延吞噬。
祂所构建的这个村子,也会彻底坍塌被埋葬。
嘶,虽然祂的灵体在溃散,但这会儿两人实力约莫是4:6,他占四成。
如果再加上卷毛贵人,哦莫。
他的胜率瞬间变为两成。
季白绘制符箓的手更慢了。
但再慢,符箓也绘制到了尾声。
他总不好突然手一抖,让轮回符咒再次溃散吧。
[1]是医生问答里滑脉的相关解释。
谢谢大家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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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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