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里的消息比网上的要详细一些，明芜很快注意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四天前，巫师首次出现在虚日星。”
“当日夜里共救治十五位病人，病人均患精神力溃散症。”
“本次救治收取诊费较低。”
“巫师似乎未携带权杖。”
“因本次救助者有超半数为穿戴斗篷者，其他病患为获得救治机会，出现大范围模范现象。”
最后这句话解释了明芜所看到的奇怪现象。
明芜眉头微微皱起。
在这之前，像明芜一样穿戴斗篷的人并不多，出现超半数救助者穿戴斗篷的现象，说明肯定存在刻意挑选病患的情况。
选择病症可能是因为擅长又或者模仿明芜，但选择穿戴斗篷的人是为什么？
明芜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资料，将觉得奇怪的点记在脑子了，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做。
她即将要离开角木，前往斗木学习，本来是计划明日过来再行医一次，顺便透露自己要隐匿的消息。
高级学校为封闭制，学制长达九年，九年里除了外出学习（新生通常不会有），仅春夏假期可外出。
她没办法像这两年的一样，不时的出现在黑市。
明芜本打算借着这次就会，让“巫师”消失在人们视野中。
但突然冒出来的“新巫师”让她有些不安。
若这个时候消失，尽管那人的行为与她有些不一样，但大家依旧很可能会认为那个新出现的巫师就是她本人。
如果“新巫师”没有恶意，只是借巫师的名头治病救人，那也无所谓，但这个“新巫师”明显有自己的打算。
明芜使用巫术最开始是迫不得已——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穆姨病逝。
后面利用“巫师”的名号行医治病一方面是为了圆谎，隐藏身份，另一方面也是在黑市接触了太多无路可走的求医人，于心不忍。
但如果可以，明芜并不希望“巫术”在这个世界出现。
明芜不行神明，她坚信能够救人类的只有人类自己。
而这个世界正是她梦寐以求的模样。
科学体系发展到现在已经相当完善，人类一直在努力拯救自己。
祈天求神的巫术应当淹没在消失的历史里，永远不被记起。
所以明芜才会下定决心，决定要让“巫师”隐退。
没想到在她下定决定后她最担忧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将档案塞进一旁的消档机，明芜起身离开书舍。
走出店门，沉思的明芜险些与一人相撞。
堪堪稳住脚步与人擦肩而过的明芜微微松了一口气。
“抱歉。”明芜低声道歉。
“无事。”
那人回答简单，脚步不停，显然没有计较的想法。
明芜自然也不会多生事端，于是也再次抬步往外走。
很快就绕出消息交易区，往自由交易区去。
明芜在自由交易区有一间小店，是一次救治的报酬。
虽然明芜并不想长期维持“巫师”身份，但巫术的使用不方便让人瞧见，一些病人也不愿暴露身份，所以明芜思考再三还是为自己弄了一间店。
店在街道的角落，明芜绕过人群，从后门进入店内，开启自动清扫模式，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内环境就拉开了店门。
店面没有招牌，陈设也十分简单，一张黑色幕布自上而下垂落，隔出两个空间，一面屏风，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
幕布是特质的，有消音的功效，屏风是粗诊时隔绝外面视线用的。
桌上放着一个简单的立牌，椅子就是普通的椅子。
按照惯例，店门开启代表开始接诊，病患可以开始排队。
“巫师”每次接诊的人数不限，但最终只会救治十人。
“巫师”还有两不治，三优先。
不治轻症，不治心病。
重症优先，从军者优先，孤寡者优先。
自“巫师”能够救治精神力溃散症的消息传出去后慕名前来的病人不在少数。
有不少人终日蹲在店前，就等“巫师”出现，甚至衍生出了“代排”。
明芜不希望自己的善意变成谋利的工具，发现“代排”的情况后就定下规定，若请人“代排”一律不救治。
分辨的方法也很简单，一诊便知。
没病又解释不清的的一律当“代排”处置。
不一会儿外面就排了一长串人。
明芜看了看时间，用法杖敲敲桌面，发出“叩、叩”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人群略微有了骚动，排在最前面的人赶忙走进店内，坐在明芜对面的椅子上。
心情忐忑的李进坐稳后自觉的将病例放到桌面上，静静等待“巫师”查看。
明芜伸手拿起档案，翻阅起来。
在黑市交易的人大多都选择隐藏面容，明芜无法通过传统的观察面容气色来诊断。
为了能够确切的诊断病情，明芜便要求来的人需要将医院病例给她看。
当然，个人信息部分可以自行隐藏。
明芜仔仔细细的看完病例，而后伸出手。
李进心领神会的伸出左手，手腕架在沙袋上。
明芜搭脉，感受脉象，又结合病例的内容，很快给出结论。
“依医院的治疗方案来就行。”
说完明芜便收回手，将病例放在桌上，等着人自行离开。
没想到诊断这么快的李进不太放心的开口，“巫师，病例说我精神力流失较快，可能是精神力溃散的前兆。”
“概率极小。”明芜言简意赅的回答，“不放心的话去上一级医院再检查一次。”
明芜自然有注意到了病例里的说明，但她同时也注意到了医院给出的治疗方案和后续的观察结果。
从病例上写的来看，这人的精神力虽然流失的快，但恢复的也快，整体波动符合正常水准，精神核也没有受损的现象，明显与精神力溃散综合症无关。
这种情况明芜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现代医学发展飞速，大多数病症都有成熟的救治方法，只有少数病征尚无有效救治方案。
为了避免小病拖成大病，大多数医院会对类似的病征格外重视，一旦发现，即便只是可能也会写在病例上。
不了解情况的病人看到病例便会格外重视，担心真的患病。
而精神力溃散症便是这种类型的病症。
明芜不赞同医院的这种行为，但也明白在医疗紧张的现下，要求医院为每一位病人作详尽的诊断并不符合实际。
而这样的做法能够快速而简单的引起人们自己的重视，有些时候也确实能够预防病症恶化。
“好好好，谢谢巫师！”得到明确回答的李进连连感谢。
明芜没有回应，静静的等待他离开，让第二位病患进来。
之后接连四位的病征一样都不严重，现有的医疗技术完全可以治好。
明芜不意外这个现象，甚至想叹气。
事实上，这也是明芜想要让“巫师”这个身份消失的原因之一。
自从“巫师”有了名气后，有不少人明明医院已经给了明确的诊断和治疗方法，但却莫名的不相信，非要到她这儿来再诊一次才肯接受结果。
明芜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比起不知底细的“巫师”，不是更应该相信发展成熟，有无数可靠案例的现代医学吗？
但现实就是，尽管“巫师”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成功治愈过什么顽疾，人们还是选择相信“巫师”而开始怀疑现代医学。
这是明芜不愿意看见的。
明芜有时候都想敲开这些人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装脑子。
明芜歇息了一会儿，调整好情绪才继续接诊。
第五位病患走进来，明芜觉得有点眼熟。
接过病例一看，藏在斗篷里的面容变得有些凝重。
明芜收起病例，伸手诊脉，却没有诊到预想的情况。
“代排请自觉离开。”明芜的声音沙哑低沉，却掩盖不住语气的冷漠。
“不是代排。”
熟悉的声音响起，明芜想起来眼前的人在哪里见过。
是刚才差点撞到的人。
“解释。”
“他病的太严重，没办法进行星际跳跃。”男人说到。
“人不到，诊不了。”
类似的解释之前也有，无论是真是假，明芜都确实诊不了。
“我知道，所以这次来是想请您前去看诊。”男人说道，“他现在的情况比病例上的还要糟糕，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明芜沉默了两秒，开口说道：“欺骗‘巫师’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确认自己能够为自己的话负责吗？”
“我确认。”
“那就跟我来。”
明芜说完，站起身来，伸出法杖，敲了两下屏风。
这意味着“巫师”要进入密间，任何人不得再进入店内。
明芜转身挑起桌子后面的黑色幕帘，进去前侧头示意男人跟上。
帘子后面是一小片空地，四个角点着微弱的灯，昏暗的环境让人瞧不清周围。
明芜往前走到墙面前，转身与男人面对面，“往前走，站在圆圈中间。”
男人沉默的听从指令，站定后问到，“这是什么？”
明芜发出几声沙哑的笑声，在昏暗的环境里听起来格外的诡异。
“这是神明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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