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朝会令百官有些惶恐,只因登龙台上只见一位陛下的身影,磐龙金椅闲了半张,冰玉八角阁中也是空空如也。是而龙椅上孤独的那位是一丝好脸色都没有,可说是与前几日的温和气色大不相同。
其实西缄攸今天也并非不悦,只是思绪不在身上。
今日她与延陵无本要一道在早朝时分,同舟楫署令商议船只事务,这是昨夜延陵无应下过的。可一觉醒来,她的无儿却险些叫不醒了!
云颜辰时入内伺候出寝,西缄攸闻声便醒了,随即轻声唤着延陵无,三四声过去却都没反应。西缄攸只当她睡得沉了些,便上手轻拍她肩头,五六下仍是不见动静。
西缄攸心下一紧!这些日子洛夙的汤药从不曾断过,饮食更是注意,明明前日延陵无精神都极好了,怎会今日如此!
西缄攸心急之下力道都重了三分,箍住延陵无的肩膀大声唤着无儿!
三摇不见醒,西缄攸猛转头看向云颜,“快去请五王妃!”
云颜还在怔愣间,听得西缄攸令旨,诺过一声转身便要出去传人!
只这时却听龙床间极轻的一声“不必”传来,云颜定住脚步回头,只见她家圣上的指头都已掐上了白皇陛下的人中,那双令人担忧的双眸也正巧在这时睁了开来……
西缄攸都快被吓死了,延陵无却说只是睡得太沉,让她不必担心,也不必去麻烦洛夙跑一趟。但尽管她如此说,西缄攸却不敢放心,延陵无现下的身子太弱了,一丝风吹草动都能令西缄攸如惊弓之鸟。
西缄攸放心不下,本打算罢朝一日陪在身边,延陵无却说近月多有不平之事,若无必要朝局不可轻易罢之,也免得朝臣担忧社稷有损,更何况出行之事还需尚早筹备,海船打造时不我待。西缄攸没办法,只好应下,只打算快些将今日之事吩咐完,早些回来照看延陵无。
延陵无宽慰了再三,西缄攸才肯出门。这次云颜都无需西缄攸吩咐,便知道有任何事都要命暗卫立时通禀,上回的教训他们还是吃了的。
如此,西皇陛下才神思飞扬地坐在了陵天殿上……
而再看绝浪殿中的延陵无,她今日确实有些难受,浑身酸疼之余还觉得四肢僵麻。而晨间西缄攸喊她那阵,她也确实是醒不过来。
这份感受来得奇怪,她不由掐着指头想算下日子,可一动思绪却只觉头痛欲裂,浑身如遭雷击!
上官拓巡防至东宫,抬头便遥望到了不远处的绝浪殿。
巍峨的绝浪殿在重重殿宇之间如一条蛰眠的卧龙,雄踞如磐石,一啸动千山。此刻日头金光罩在殿顶瓦砾之上,正似如日中天的西王朝一般令人崇仰。
护都侯与北卫军正叹服着这宫中盛景,倏而碧空如洗艳阳高悬的长天之上出现一大片黑云!
这片黑云不偏不倚,刚好出现在了绝浪殿上空!
一道惊雷袭来,正劈中了绝浪殿顶!
北卫军登时吓傻了眼!
那可是帝寝,有个好歹万一,他们这群当班的护卫就别想活了!
说迟那快,上官拓带上人便朝着绝浪殿飞奔而去!
冲入殿院,便见地上有被雷击碎的无数瓦片,殿内情况全然不知。但殿前守候的宫人显然已被那道雷吓傻了,一个个瘫坐在地双腿打颤!
上官拓赶忙上前同护卫们一道将他们扶起,同时开口询问,“可有人受伤?!”
他也清楚,此乃朝时,两位陛下定是在陵天殿中,绝浪殿也只会有伺候的宫人,只要没人损伤,那便无恙。
可谁知他扶起的一名宫人开口,几乎将他吓走了半条魂!
“白……白皇陛下!”
“什么?!”
上官拓瞪大了眼,扶住宫人左臂的手也不禁紧紧用力,他眼睁睁看着宫人颤巍巍伸手指向紧闭的宫门,“陛下!白皇陛下在!”
上官拓只愣了一瞬!
头顶的黑云还是浓厚,谁知道还会不会再降下雷来!
上官拓随即吩咐卫队照看宫人们,自己则火速推门而入,只见前殿屋顶也有烧焦的痕迹,但绝浪殿用的都是防火的木材涂料,至少并未着火。
寝殿的门还是紧闭的,上官拓思考了片刻是否要不传即入,若是白皇陛下无恙,自己便是擅闯禁宫,罪至可杀!
一声不难寻获的惊呼从内寝传来,上官拓再管不得君臣礼数了,眼下白皇陛下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
内寝殿门被推开,冲进去的上官拓看到云颜跪坐在龙床之畔,床帐纱幔还垂着,里间发出压抑难忍的低吟,龙床间的夜明珠光透出,上官拓只见里头的人影挣扎战抖,辗转难平……
云颜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来,便看清了是护都侯。
此刻上官拓也看到了云颜面上的惊惶之色与恐惧的泪水,她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刹那便脱口而出。
“快去报圣上!快去!!!”
“不!……不…别…别去!”
床帐被人从里头紧紧拉拽住!上官拓看到那只半露出来的手,上头爬上了焦黑色的印记,像极了,被雷电所击!
上官拓听出了那是白皇陛下的声音,可那沉稳冷峻的声音此刻却是异常痛苦异常颤抖!
上官拓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惊恐地呆在原地,似是不知该听云颜的还是该听陛下的。
云颜又恐慌地回过身去了,她一遍遍喊着“陛下”,却没法令延陵无瑟缩痉挛的痛苦有半分好转。
不知过了多时,上官拓回过了神,他大胆地走上前去,来到龙床之前膝跪于榻。
云颜看到了他的动作,斥责他怎么还不去请圣驾!
可他却鬼使神差地伸手掀开了床帐。
他又见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可这人此刻却似在经受无垠的痛苦!焦黑色的印记爬满了她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之上,包括面颊,包括发梢……她极度压抑着的喉头还是有一星半点的泄露,伴随着她不住的痉挛颤抖,如最可怕的酷刑令人见之胆寒!
上官拓瞠目结舌!
他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更是无力拯救这个他心系的人!
延陵无睁开她满目空洞的眼,此刻的她连眼底都爬满了雷击的痕迹!
她知道,这是怒枷复发!
何为怒枷?
那是天怒雷劫在她身上打下的烙印!是她至死才能逃离的枷锁!她竟忘了自己还有这副枷锁在身,更忘了怒枷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殷阙乐于将对她的惩戒以两年为限,天谴如是,天怒亦如是。而怒枷,可算作是天怒的后遗。
它是当年延陵无所受每一道乌金玄雷的印记,每次怒枷复发,延陵无都会像再经历一次天怒归元劫一般,每一道撕裂开她身魂的雷电都要她再承受一遍!
好就好在,她还有魔神精血,加上妖童之血,在孑飒孑肆的灵力支撑之下,她安然度过了前三次怒枷之期。
可这一回,没有魔神精血,没有灵力扶持,甚至她日前才丧失过不少浅凉心血。此刻的延陵无太弱了,都无需承受怒枷全程,她就可能命丧于此!
延陵无此刻只觉到痛!
她胡乱伸手向身前抓去!
也就巧抓到了上官拓的小臂,如溺水之人遇到了浮木,痛苦使她的手指狠狠扣入了上官拓的皮肉里,却也缓解不了她半分的疼!
上官拓不顾云颜的惊诧,负手过去攥住了延陵无的手。他能感觉到这只冷得像冰的手在不住的颤抖,那被紧紧攥入的皮肉,似乎也向自己传达了她的苦痛。
延陵无咬紧了后槽牙,上官拓与云颜好不容易才听清她说了什么。
“曜……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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