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子好像不是人。
她常在夜半出门,破晓前躺回榻上。
“夫君昨夜,睡得可安稳?”
次日清晨,她对我莞尔一笑。
我预感到,这县里,又得死一个人。
话得从头说起。
三月初,我到这穷乡僻壤赴任,当了个知县。
此地名为三水县,有“三面临海”之意。说是一县,其实与大些的村子无异。我这知县,也同个村老爷一般,管来管去,就这么几亩地,这么几条人。
向西几十里开外,是另外一大县。我走马上任时,途径该地,深感其物阜民丰。
可惜三水县,不仅三面临海,剩余一面还被山横断。
这道山脉,将一切繁荣昌茂隔绝,把公道与正气,一并抵挡住了。
未到三水县时,就有路人劝我回头。
“那地方可邪门呢,一年得死好几个!”
我问他们究竟,人人又说不清楚。
“我读圣贤之书,不做亏心事,对鬼神之事自恃无恐。”
“哎呀,进去的人都像你一样嘴硬!年轻人,留着命,将来好做大事啊!”
可他们不知,我要做的大事,就是当这三水县的知县。
进县独有一条路,须穿山而行。
进山前,找了个樵夫带路。他说好只带我半程。
“再过去,就离三水县太近了。”
好在他凭借多年摸索山路的经验,替我指明,剩余的道怎么走。
“这片竹林一直通到山脚,喏,看见下面的湖了没?你沿着它走,省些脚力。”
我按老人的话,牵马穿梭在竹影之间。进山时好好的天,忽变得阴沉——哦,不是风雨欲来,是竹林茂密,遮天蔽日。
磕磕绊绊行至湖边,马儿冲去饮水,我在一旁的破败山神庙里稍作歇息。
寂寂林中,忽闻有女子哼一小调。歌声由远及近,缠上我双耳,引我前去寻觅。
不期而遇,歌声戛然止住。
对面女子挎一小篮,原是上山采菜的村姑。
“你……你是外乡人?”
她略显紧张,将我打量一番。
“姑娘莫怕,我欲入此县,与你有缘相见。”
“没人会来这儿。”她摇摇头,而后作惊讶状,猜出了我身份,“你是新来的知县?”
“正是。”
“大人,趁来得及,您还是走罢!”她上前,一把拉住我,满脸担忧之色,“上个知县就是在这儿没的!你不知道,我们这地方……闹鬼……”
话至末尾,愈发小声,好似被阵风吹散了。
“多谢劝告。我上任后首件事,定是帮你们‘捉鬼’!”
我信誓旦旦。
“唉,大人何必断送大好前程呢……”
不远处传来哗哗水声,隐约有马儿嘶鸣。
我心中一紧,赶紧跑去湖边。
山谷聚风,自湖面拂过,我只见层层涟漪。
岸边草木摇动,唯独不见马儿身影。
“大人,”
女子声音从后边响起。
“你的马,跑了。”
在此地停留几日,我发觉,县里人虽少,并不缺衣少食。毕竟有海有山还有田,当地人打渔捕猎,砍柴种菜,总能自给自足。
一个老者告诉我,十余年前,这儿的人还多着。彼时,三水县算得上一片世外桃源。
“如今啊……就是因为几桩命案,吓得人都没喽!”
果然受此影响。
我更坚定了为民除害之心,追问:“老伯,你跟我说说,几桩案子都是怎么来的?”
“这谁能说得清?我只知道,三年前——还是四年前,这里莫名其妙失踪了一个人,之后这种事情便时有发生。”
“没人见过尸体,说不定那些失踪的没死。”
“一开始我们也以为,他们逃去了外面。但好好想想,无缘无故丢下妻儿,没打个招呼就走了,实在说不通。”老者缓缓说道,“又一个人不见后,我们满山野找他。人没找到,只在山上发现一行血迹。”
“那是被山兽吃了?”
“不是大虫,就是闹鬼!反正从那以后,没什么人再上山,你平平安安到了这儿,已经够走运了。”
我自然更相信,是山里野兽把人叼走的。
大虫也好,狼也好,待我新官上任三把火,把这些吃人的家伙就地正法,烧了蒙在人心上的幢幢诡影。
又想起林中见闻,不免心生担忧——
“可我在山上,还看见有人采野菜呢!”
“谁?”他一惊,又恍然大悟般,拍着大腿,“哦,我知道,是周三家的苦命丫头。好好一个姑娘,小时候死了娘,前几年又死了爹,人得了失心疯,好一阵坏一阵,靠挖山里货糊口。”
“没人阻拦她么?”
“人是失心疯,讲不明白!”
我仔细想了想,自己见到那村姑时,她好像挺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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