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是劫非劫

飞云殿,一观将术临汛引到殿门,他自己则从不踏殿半步。

随后术临汛独自进了殿,但见穹顶下方,焚香的青丝久久散不出去,萦绕在嵌实的榫卯间,越发衬得这殿神秘诡谲。

殿内四角方位各置了一座铜鹤,足有半人来高,每只铜鹤微张的喙里,又被卡了四道符纸,分别为:清明,主内外清净;聚神,主道心弥坚;幽逸,主神志自由;同尘,主出入大小。

望空在这四道符的加持下,日日端坐其中,待有所悟,便将一观从侧殿唤出,二人于院中论道辩经,不论白天抑或黑夜,且风雨无阻。

直到术临汛散盘在蒲团之上,望空方才睁眼,他从袖口摸出一张折好的黄梨纸来,随后递到来人手中。

甫一展开,只见纸上用朱砂细笔写了几行卦解,解曰:“巨人巷断刀补,阳塑山九尾狐,赤夜关金阁珠,雅安城母缝衣,不多不少,雄黄顶雪庐,”六句话之后,反面复又单写两行,“是劫非劫,缘随缘灭生。”

正面那六行字,就是望空对当日起卦所解之答案,前头四句,应了寻回叶真记忆所需之物,而“雄黄顶雪庐”,是这四样东西要带去的地方。

而反面两句,则是盖了铜盖后,突然显出来的旁卦,这旁卦不指别人,正是应到了术临汛身上。

看了那六句,术临汛立刻便知道了叶真的心思,能出得动望空师父帮忙卜卦的,只有郎老头了,他的目光落在“母缝衣”三个字上,犹豫着如何应对这场危机。

望空却是将那纸条翻转过来,提醒他道:“这是你的卦解。”

术临汛的“劫”,他心里清楚的很,从始至终都是叶真,那是他没办法跳过的事,因为明了,所以坦然,纵使无奈,也甘之如饴。

只是这卦解描述得实在隐晦,他猜不透其中玄机,怔怔想了半晌后,开口问道:“请问先生,此卦何解?”

“是卦非卦,”望空捉了他的手,在他手心划下一笔,却是个“一”字,随即松开接着道,“是‘生’也是‘死’,避不得也没法避,这‘劫’应在他人,主的却是你。”

“那么先生,结果如何?”

“若是赢,则一荣俱荣;如若输,则一损俱损。。。。。。”

话毕,望空再闭了眼,一言不发,术临汛却是冷汗涔涔,犹自盯着解纸发怔。

有了软肋他便向来信命,若是只他一人,就也罢了,可这劫,断不能影响那人的安危!折起黄梨纸,术临汛小心攥在手心,他朝望空躬了躬身,道了谢后随即出门。

殿外依旧蝉鸣鸟飞,盛夏即将结束,日升月落,崭新的秋在来临的路上,这样美好的日子里,他只觉得命运是这般的难!

隔了一日,积压的公务完全处理干净,紫薇殿里端坐的一众人等,皆是神色微松。

半晌后,人群陆陆续续打道回府,梁束婵朝着身边的何其狂使了使眼色,随后把目光落在殿门口,仿佛在等什么人。

果然,郎裕带着小徒弟叶真此刻正站在门外朝里张望,他虽是“谷师”首领,但文书工作概不负责,因此这几日总有时间带着爱徒厮混,不是去城郊的田野串门,就是去热闹的集市闲逛。

今日午后,郎老头刚从望空那里要来卦解,人便急匆匆赶来要和术临汛当面谈判。

虽说是谈判,然而无论是老头还是叶真,多多少少都有些怯懦,郎老头还好些,叶真却是被自家师父连哄带骗地往前赶,他很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可又觉得这样去逼术临汛实在可恶。

等到不相干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术临汛仍在和应堂泉聊着政事。

郎老头负着手犹自走进殿中,见殿上两师徒,他略微清了清嗓子,又朝梁束婵眨了眨眼,接着立刻昂头抬首,一副有重要事情要发表的架势。

叶真则是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迈着小步好一会才走到郎老头身后,不敢和任何一道目光相接。

“老郎,有事?”应堂泉首先问道。

“咳咳。。。。。。”郎裕先是回头望了望徒弟,接着他飘忽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扯了扯衣领随即道,“老朽是来告个假,过两天要带着小徒弟出去办点事,顺便也向临汛讨些人手。”

应堂泉拧了眉,他向来严肃,从前管着“紫薇书院”时,郎裕就有些怵他,倒不是因为他很难相处,而是这人总是一板一眼,不懂变通,“要去办何事?”应堂泉问道。

“就是前两天带我这小徒弟去‘飞云殿’转了转,望空老儿非要给他卜道卦,今儿个出了卦解,”郎裕一通胡编乱凑,说着还将黄梨纸的卦解掏出来展开,上头只有六行小字,“喏,你说望空一片好意,我也不能推辞不是,那老朽我就只有亲自带了徒弟出去走一遭,把真儿的记忆给找回来。”

论起胡说八道,郎裕认了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明明是他逼着望空卜卦,这会到了他的嘴里,却变成人家非要给他卜卦,还推也推不掉的那种。

“胡闹!”应堂泉素来知道他的秉性,因此想也不想跟着斥道,他走下台阶,就要去看黄梨纸上写的东西,梁束婵同何其狂也一齐凑上前来,装着好奇就要去看。

叶真着实窘迫,来时郎老头让他不要说话,一切都由他这个师父去说,但到底此事因自己而起,怎么样他都要表明个态度。

在心里打定主意后,他抬首上前两步,却见术临汛也走了下来,对方没去看纸上的卦解,只是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叶真瞬间仿佛泄了气的皮球,方才的勇气一扫而光,彷徨与犹豫又攀了上来。

“知道了,郎师父,这件事我会安排,还请您先回去吧。”术临汛淡淡道。

应堂泉还欲再拦,郎裕却是欢天喜地,他逃难似地拽了叶真出殿,紧接着一脸懵的梁束婵同何其狂也告了辞,二人皆以为今日术老大肯定不会同意,因此才会留下来想要帮着劝几句,没承想,对方竟是一口答应。

“这个老郎,鬼心思太多了,还想带人出去找这几样东西,这不是纯纯胡闹吗!”应堂泉捏着手中卦解,着实被气得不清。

“师父,我有一事相求。。。。。。”术临汛双眸低垂,多日未见叶真,方才内心波涛间,他迅速下定决心,是劫非劫,他定要攥紧手中缘!

回来的路上,郎老头仿佛一只胜利的公鸡,他晓得只要术临汛开了口,这事定能办成,于是对身后的何其狂说道:“其狂,第一站‘巨人巷’是你老家,到时候可得委屈你陪我们师徒俩走一遭了。”

何其狂早做好准备,他道:“郎师父放心,我和弟弟也早想回去看看,想当初,那断刀还是我们兄弟俩给补上的,若是不给,我定将它给抢过来!”

何家兄弟是被“巨人巷”给赶出来的,这些年,他们拜了师,成了匠,早想回去看一看,衣锦还乡只是借口,对何家兄弟来说,“巨人巷”是他们小时的噩梦,是格格不入的出生地,既勾人又让他俩憎恶。

吃过晚饭,叶真便早早回了小院,他提灯归来,发现院门开着,果然术临汛来找他了。

紧了紧手中的食盒,那是他借老头的厨房单独做的小吃,想着能让术临汛消一消气,原谅这几日的唐突,却没想到,术临汛正在他院里赏花,那脸上半点不带愠怒,还是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叶真去拉他的手,二人坐在凉亭,橘灯放在一旁,两道可口的小吃被小心端出,还有熟悉的几张饼子,仍带了三分热气。

递了筷子,叶真讨好般趴在石桌上,他将半张脸埋进手臂,徒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术临汛,若是放在从前,他定然不肯这般讨好一个人,然而,他近来总觉得亏欠术临汛,又或者是和郎老头待得久了,潜移默化间学了些做小伏低的手段。

被这么一盯,术临汛再也不敢望他,只是迅速将这样可人的表情收进心底,随即捏了饼子放进嘴里,大概是想掩饰自己的慌乱,他笑着问道:“卜卦真是望空师父强求的?”

“不。。。。。。不是,是郎师父硬逼的。。。。。。”随后那表情终于收敛,叶真脊背挺直,乖巧地道出真相。

术临汛方才敢去看他,将嘴里的饼子嚼下后道:“马上就要过秋了,郎师父恐怕走不开,需得换个人陪你去。”

闻言,叶真抬头嗫嚅道:“那,那。。。。。。”他本想问换谁,可又不想表现得太急切,于是只好改口道,“不然这事可以先压一压,等师父有空了。。。。。。”

话没说完,术临汛接着道:“就换我随你去一遭吧,可好?”

叶真却是一怔,随即摇着头道:“你?不行不行,我的事不着急,你好不容易才处理完那些公务,不能再因为我的事。。。。。。”他急起来,拎了橘灯就要出门,“我现在就去和郎师父说,就说我不找了。。。。。。”

“哎!”术临汛攥紧他的手臂,又将他拉回石凳上,“你别急,事情我都安排妥了,这次我可以出去很久,况且把你丢给郎师父,我也不太放心。”

方才,术临汛向师父应堂泉所求之事,正是托他代为管理红尘事务,这次的管理不再只是监国那么简单,想要集齐四个物件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且途中凶险异常,若是期间应了他的“劫”也未可知,所以他必须提前安排好一切。

叶真只以为术临汛是在诓他,眼见着水汪汪的眼睛又要看过来,术临汛终是没奈何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叹了口气道:“不过,目下你身上没有半寸修为,所以我和束婵会教你些速成的术法,只有全学会了我才能放心带你出去,听懂了吗?”

翌日,梁束婵便将叶真给带到了操练场,这里是她和唐宁姑寻常操练将士的地方,只见偌大的空殿中,两侧木架悬挂了各色武器,挑选半天,叶真手里握了把长剑,他似乎只能握得住这样轻巧的武器。

而梁束婵,则是拎着枪待他返回场中,这简直是想取了叶真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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