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毁髓元助城民新生

何家兄弟顺着山道不断突进,虽然那些苔藓块怕极了这条火龙,但到底没辙,它们将根纷纷从山壁间拔出,蠕动着笨拙的身体交叠在同伴身上。

可无论交叠了三层还是四层,只要被那火龙的獠牙带到一角,瞬间便能引燃一片。

然而,当火舌舔过那些贴着洞壁站立的傀儡们,又是另一番景象,所剩无几的完好皮肤没有半点影响,被寄生的斑驳却是熊熊燃烧,那火仿佛火眼精金,唯独认准了苔藓块去毁。

傀儡们同何炸天一样,从一开始便痛苦万分,哀嚎倒地,恐怕此刻,洞外的天地也是一样,“巨人巷”只要吸食过花粉的人,任何一个都逃不掉这般痛苦的煎熬。

那绛红的花被烧出汁水,紫色的小果化作烟尘袅袅升空,散播的孢子更是无处可躲,还没喷出便立刻灰飞烟灭。

“哼!真是自食恶果!”术临汛冷冷道。

“临汛,何城主会死吗?”望着何炸天身上突然出现的大片乌黑,叶真仍是有些担心。

“放心吧,只要没被‘髓元’完全控制意识,疼一疼也就过去了,他吃了这么多年,体内经脉多多少少与那些东西有了勾连,现今二何毁掉这些害人的植物,灼烧的痛苦也必定会转移到他身上。”

也就是说,傀儡与何炸天,还有城中所有的巨人们,此刻也在承受被烧灼的痛苦。

死不了,却是比死还要痛苦。

人生往往便是这样,靠外力抛却的痛苦,到头来,一定会完完全全找补回来,谁也抵挡不得。

待到何家兄弟的身影愈加看不真切,只剩尽头一团小小的橘红光点后,何炸天终于不再发出任何声响,他眼神涣散,无法汇聚一点,全身上下布满黑色的焦痕,半点先前的模样都认不出来。

呛人的黑烟从洞壁的罅隙散发出去,何家兄弟提着铁疙瘩颇有些疲累的往回走,应该是已将所有被豢养的苔藓块清除干净。

之后,四人围在何炸天身边,叶真轻轻唤他:“何城主,你还好吧?”

被这一声唤,何炸天混沌的眼珠方才活过来,他仿佛用尽了力气,每挪动一点,身上便撕扯一片筋挛,但饶是如此,他还是用手撑着地,勉强坐起来。

只是乌黑的面庞上,五官纷纷耷拉下来,显出一道道沧桑的沟痕。

他动了动嘴,声音竟发不出来,反复几次,终于从那口型辨认出一个字来:“。。。。。。渴。。。。。。”

何其狂去藤框里翻了,找出一个水壶丢给他,他便立刻忍了痛,拧开壶口朝嘴里猛灌。

直到喝尽最后一滴,他双掌伏在地上,紧抿嘴唇默默忍耐,良久,终是得到满足,缓过半条命来。

然而,此刻只剩虚无。

方才那长久的痛苦将“髓元”花粉的药效完全耗尽,头脑清醒后,何炸天开始想到以后,没了苔藓田,“巨人巷”从此该何去何从?

他越想越后怕,从前的惶然感悄悄回来找他,彼时他还只是个心怀天下的医者,为拯救染了孢子毒的城民,他不分昼夜研究解毒方法,终于发现,将“髓元”的花研磨成粉,再掺入石灰一同服下,人便不会死。

可那之后,当城民们一个接着一个发生异变,继而失去理智相互厮杀,将手中刀斧挥向曾经的亲人、朋友身上时,何炸天头一次感到心慌,然而他还未崩溃,仍是接过城主之位妄图改变现状。

仔细观察后,他发现只有在吞服“髓元”后的一段时间内,异变的城民才会变得狂躁,于是他开始合理规划服药时间,并将剩下的,没有染病的城民接入石殿之中保护起来。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老天还是给他开了个不小的玩笑,妻儿的死,将他所有的信念毁于一旦。

那一夜,他从狂躁中清醒过来,在妻儿冰冷的尸体前,坐到天明。

眼泪流到再也淌不出来,握着断刀的手无数次压在脖颈上。

但最终,他爬起身,鬼使神差般捞起一把花粉吞进嘴里。

人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自那日后,他发誓要在安乐里一日日地看着!事情究竟能坏到何种程度。

他在安乐里放弃所有挣扎,眼见着没有管束的城民们,日夜颠倒般服食着“髓元”,眼见着最后一位未曾染病的沧海遗珠,惨死于“髓元”带来的癫狂之中。

或许是妻儿那次带来的震撼太过强烈,对于周围惨状,何炸天已然是麻木至极,然而,压垮他所有意志的稻草还是出现了!

有人在街头抓来两位极其瘦削的巨人少年,据说这两位少年已经连着数日,挨家挨户劝慰那些城民,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戒除了“髓元”,告诉他们只要默默忍耐半年,身体对于“髓元”的渴求便会完全消失。

笑话!谁会相信?!谁愿相信?!

可是,当何炸天看见这两位少年后,他浑身竟感到一阵恶寒,且自天灵盖一直凉到脚底。

他害怕少年说的都是真的,那样的话,他从前所做的努力便就是虚妄,那么,妻儿的死也就成了无畏的牺牲,因此,他命令侍从将两位少年关进牢笼,每日只给少得不能再少的吃食,也默认狱卒时不时给这两人一点教训。

然而,一个月后,少年们依然活蹦乱跳,两个月后,少年们还是。。。。。。

无法忍受,他无法面对这样的结果,一个人待着时,深深的惶恐叫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在某个瞬间,当惶恐抵达最高峰的时候,他吞了一把花粉,叫人将少年从狱中提了出来。

在他的宣布下,两位少年成了对抗城主,污蔑救世主“髓元”的异端分子,毒打在所难免,疯狂的折磨勉强叫他舒服了三分。

何炸天依稀记得,那天他像个胜利者高昂着头,当走到奄奄一息的两兄弟身边时,他睥睨着眸子,却只看到两双浮肿却异常坚定的眼神,那里面早没了巨人自带的戾气,甚至夹杂了所有城民都已丢失的东西——希望!

他惧于那股希望,会叫他觉得自己已然是一具行尸走肉,虽然他此刻比行尸走肉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总之不能令他产生这样的想法。

怒极却是生了疑,他蹲下身子兴起般盘问哥哥为何生了这样的心思,那一瞬间他又突然后悔问出了嘴,因为答案,其实他自己也不敢面对。

在对视的沉默中,何炸天终是败下阵来,他敛了眸子随后起身,接着命令左右:“将他们丢出城!不允许再回来,否则,格杀勿论!”

由此,事情总算坏到谷底,且再没有上升的可能。

隔了这么多年,再碰上当日那位被自己盘问的哥哥,双方身份互换,何炸天却是输的一败涂地。

他不得不怨怼命运的捉弄,竟以这样玩笑般地撕开他最后的体面。

何其狂的胸口此刻也是起伏不定,原以为在出发之前,他便下定决心,不再为这些渣滓的命运所烦扰,但当他看见,他的家乡竟变成这副模样,对何炸天的恨意便前所未有的高涨。

虽然他方才,用莫问留下的药水,亲手结果了大片“髓元”,虽然,他方才,清清楚楚听见何炸天痛苦的哀嚎,然而,他没办法在过尽千帆后,轻易原谅眼前这个人。

那曾经是怎样美好的一座城呀!那曾经是值得所有人都为之奋斗的一座城呀!

喉头哽咽,何其狂与何炸天均是微微颤抖,一个捏紧拳头,一个则是瘫倒在地,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们的城市终于在这世间走向萎靡与灭亡。

忽而,有人举着火把靠近,是叶真,他来到何其狂身边,一只手轻轻去掰那紧攥的拳头,何其狂却是依然不肯,五根指节竟攥到发白。

“其狂,给他吧,也给这座城一个机会。”叶真喃喃道。

闻言,何其狂怒极的目垂下望向叶真,他不是不想给,而是想要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罢了,然而,那理由尽数藏在了叶真的眸子里,柔展与通晓万物,慈悲与历经生死,那眸子里藏的光,足可以唤醒他死去的心,叫他相信,这座城尚还有救。

故而,何其狂缓缓松开了手,他手心里攥着个布袋子,被叶真宝贝般捧在怀里,接着来到何炸天面前,递过去。

“何城主,这里面是可以克制‘髓元’果实成瘾的一种草药,不过,目下还都是些种子,需要将它们种到地里,我想,现在这个气候,三个月后便可以收成一波。”叶真掏了几颗放在掌心,递到何炸天眼前给他瞧个仔细。

何炸天顿时抬眸,他终于明白过来,今日这四个人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从他最提不得的妻儿开始,到下到这洞摧毁一切,几人竟是将他全身筋骨尽数砸断,再重新拼接!

那可笑的自尊,那无用的贪婪,以及他自以为是的逞强!

然而,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放下过去种种,越过迷雾望向对岸。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茫然地盯住叶真手里几枚白色的小豆子,蓦然觉得自己怎么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随即他眼眶微微湿润,干涸多年,贫瘠的土地竟再度生出熟悉的勇气来。

枯木随即抽出嫩芽,时机挑得刚刚好,他起先不敢去接,甚至望了望兀自沉默的何其狂,但叶真却将小豆子装进布袋,一把交到他手上。

“何城主,把从前找回来,这次你能做得到吗?”

“我一定,做到!”

出“巨人巷”已是五天后,这五日内,四人随着何炸天回到地面,城民们虽受伤严重,但并没有性命之忧。

与洞里那批傀儡相比,地面的巨人要正常许多,孩子的异变也没有那么可怕。

待何家兄弟出现在众人面前后,城民们终于接受了何炸天的安排,毕竟这些意识清醒的人也知道“髓元”傀儡的事,谁会甘心沦落到那种地步呢?

况且石殿内的珠宝黄金至少可以维持一年的无忧生活,因此,种地等待收成也就变得没有那么困难。

唯一需要操心的,是没了“髓元”的花朵,城民们将如何熬过前期戒除的三个月,对此何家兄弟做了十分详细的解答。

之后,为表决心,何炸天亲自带着临时拼凑出的一小队士兵,挨家挨户将所有花粉收集到石殿门前,并付之一炬。

看着作出许多努力的何炸天,何家兄弟也没那么抵触他了。

因此,告别之际,何其狂竟同他不痛不痒威胁道:“若是再犯浑,我定回来取你人头!”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望着脚步轻盈的何家两兄弟,叶真抬头深深吐出了一口浊气,身后术临汛似笑非笑赶上前来,待二人目光相接,树影落满半张脸,竟是说不出的肆意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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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高度预警:下一章莫问与洪忍就要上场,不剧透但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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