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髓元’!他们被‘髓元’寄生了?!”没想到情况是这样糟糕,何其狂惊叫出声,不敢置信地喃喃问道。
仿佛自己的得意之作被人欣赏,何炸天兴奋到嗓音沙哑:“你瞧,我的城民,他们每一个都沉浸在无边的快乐里,没有烦恼!没有痛苦!成仙也不过如此!”
服食“髓元”的劲头还没有过去,故而这人满嘴的疯言疯语。
何家兄弟不禁牙关紧咬,都恨不得用自己手中刀斧,将他对半劈开,可到底还是没有下手。
事情变得相当棘手,虽然眼前这些城民都是受害者,然而因为数量庞大,被寄生的时间又太久,显然已是无力回天。
电光火石间,术临汛突然跃入半空,但见他衣角翩飞,双目肃然,双掌汇于胸前不断起着阵法手诀,顷刻间,四处山壁耸然震颤,方才潺潺的流水竟转瞬奔腾!
身为“国师”,术临汛已然通晓五行之术,其中,尤以“水”与“土”二者更为突出。
山以土为基,水则贯穿其间,此处正是可以借了这地势好好施展一番。
忽而,无数水柱从山体直接游向术临汛身前,随着他额前金光骤起,一簇硕大的泥柱陡然从地面拔高窜起,那泥柱伴随旋转捅破凝聚的水波,须臾二者便混作粘稠的泥浆,兀自掀起磅礴浪潮。
任谁见了这泥柱都要发怵三分,可那些被夺了舍的城民们,却仍是不管不顾冲了上来。
是以,术临汛不再犹豫,他将双掌上下分开,那泥柱便也一切为二,接着被手掌猛力一推,波涛的泥浆终于冲破束缚,化作两股大潮奔腾而去,霎那间,天地皆被掩盖。
只见那上下两股大潮,宛如脱缰的野马,先是齐头并进地奔跑,在吞没毫不起眼的**凡胎后,又碰砸在一处挤着溅着,形成黄白的熔浆,冲在先头的野马方才消弭,后一波的狂潮随即赶上,又如巨舌,如张口的狂兽,将万物吞入流动的腹中。
浪洒点点,“轰隆”如冲击的雷吼,直奔“琉璃宴”照不见的远方而去。
待术临汛落下来,叶真随即上前唤他,或许是方才灵力使用太多,此刻他脸色颇有些苍白,但仍是目光如炬,身姿挺拔。
然而,前方凶险皆被他引起的狂潮须臾荡平,无论是洞壁还是石道,冲刷的泥浆甫一过境,便摧枯拉朽般拔除一切威胁,那些**的“髓元”人偶,均自交叠在地上,半截身子埋入泥沙,眼中翻出白仁。
有那薄弱的山壁,被浪潮震得破了口,银霜射入洞中,挥洒在白花花的□□上,倒令何炸天目瞪口呆,良久,他忽然感到些许茫然无措,继而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额头抵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对于他的举动,众人皆觉不以为然,唯有叶真突然开口对他道:“何城主,你也没想到吧。。。。。。”恐怕他听不见,叶真又接近几步沉声道,“你也没想到他们会变成这副模样吧。”
喘息逐渐停止,何炸天眼眶颇有些湿润,可他依然不敢抬头去看,只是逼迫自己跪倒在地。
是的,他从未想过,这些人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一开始,何炸天只以为,人们服食了“髓元”便会回复从前的模样,再一起重建城市,好日子总能有个盼头,可当事情开始转坏,所有人被“髓元”拖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他索性不再去管,让那坏变得更坏,他不准自己清醒过来,夜夜麻痹自己,不再去想,可真的不去想了吗?
却又不是。
叶真深吸一口气,从前他见多了这样的人,因此常常问自己,假使自己落入那样的境地,究竟做得会比原主好吗?
所以,他向来比旁人多了层慈悲,少了嫉恶如仇的愤怒。
接着,何其狂来到叶真身边,前半生他一直受困于家乡的折磨,执拗地将所有悲剧强加到杀死妻儿的何炸天头上,却也忘了,这人也在灾祸中失去了自己的亲人,甚至失去了初心。
“何城主,别再错下去,毁了‘髓元’吧。”叶真蹲下身子,他于黑暗中,仿佛窥见对方澄亮的眸子,于膝盖前方流淌出一汪忏悔的泪水。
半晌,不再有人说话,大家仿佛商量好了一般,静静等待。
直到何炸天再度起身,一言不发,他绑缚双手,费了些力气站起了身,待到身型稳定,他却是迈开步子领着众人,踏过城民被掩埋的身体,踏过自己所有的不堪,这次他目光坚定,没有犹疑。
也许是方才叶真的劝慰让他想通了,也许并没有,然而四人不欲追究,只是跟着他走。
整个洞穴好似在下一场雨,泥潮涌过后,洞顶的尖石总是垂落“滴滴答答”的水声,但横倒在地的躯体,那身上被寄生的斑驳,却开始颗颗破裂,新的孢子散入空中,行成墨绿的灰雾。
术临汛摆了摆手,那滴答的水滴瞬间有了目标,在逼近灰雾的瞬间突然炸开,形成细密的水雾将其粘着包裹,继而一起降到地上。
约莫朝洞里行走了二、三里路,洞口倏地变得狭小起来,最后只能勉强让何炸天的身型通过,应该是快要走到尽头,何炸天随即停下脚步,何其狂将火把举到前方,细细探照。
这次又照到了不同的东西。
只见前方洞壁上,几乎扒满了一指来厚的苔藓,那些苔藓起初并不起眼,在这样潮湿的洞中,确实是很平常的存在。
可仔细观察,却又让人骇然不已。
那苔藓竟然能动!
这里应该就是豢养“髓元”的场地,只见“髓元”皆被切割成五、六寸大小的方块状,一批一批按照开花期、结果期整齐排布,这些苔藓附着在半指宽的薄土上,根系又穿透薄土扎进山壁之中。
裸露的根系十分恐怖,居然能够在山壁间不断□□,故而那些苔藓时不时隆起一角,或拱起一片,再瞬间塌下,看得人冷汗涔涔。
然而,绽开的花朵间也密布了墨绿的脓包,和先头那些被寄生的人身上一致,在感受到有人到来后,脓包随即颗颗炸开,其中的孢子毒迅速撒入空中朝着来人方向飘来。
众人不禁将暴露在外的皮肤掩入衣袖中,免得被孢子沾到一二。
可夺人眼球的却是那无比妖艳的花与果实,只见暗绿的苔藓中,一簇簇绛红的花束错落其间,那花没有叶子,就连花萼也是凭空生出般插在苔藓之中,花朵肥厚,好似人的嘴唇,每一朵均有五片花瓣。
而那果,却是紫红,圆溜溜只有拇指大小,果尖分泌出乳白的汁液,于浓臭中散发一丝香甜。
再往前方探得深一些,竟瞧见有人悄悄贴着墙壁站立其中,大概隔了四、五条苔藓块便站着一人,一左一右对视而立,不消分说,这些人肯定是被何炸天安排前来豢养苔藓的奴仆。
他们同样目光呆滞,身上遍布可怖的瘢痕,孢子粉此刻已经深深嵌入他们的心脉,夺取了他们的意志。
甚至这些人身上,还密布了细小的伤口,起初众人不明所以,直到看见其中一个,身上紧紧贴了两片苔藓块,那苔藓块的根部正扎入这人皮肤,汩汩地吸吮鲜血,竟是在用**凡胎豢养这些恐怖的植物!
端的是尸山血海,好不惨烈!
何炸天低头不语,然而他的身子也在微微发着抖,他吞食花粉已久,若不是因为不常下洞,恐怕被那些苔藓块第一个吸光血的,就是他本人了。
只见他身边的绛红花束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纷纷将花口对准了他这方向,须臾,一种常人无法察觉的尖音传入耳中,何炸天瞬间身体僵直,无法动弹,连惊恐的叫喊也发不出来。
接着,离他最近的一块苔藓从洞壁剥落下来,以下方两个角作为支撑,上方两个角则是扶住洞壁,朝他挪动过来。
幸好跟随的四人早有准备,这次不等术临汛拔刀,叶真提了手中幺鸡猛力一劈,黑剑怒斩发出铮鸣,瞬间便将那苔藓块一劈两半,弱弱地软在地上。
然而,那东西却是没死,倒地的瞬间,从剑痕末梢忽地抽出许多白嫩的根系,甫一连接,便速速缠绕扯紧,不久后,再度粘合成一块眼见着就要重新攀上洞壁。
抬眼望去,竟又有几块剥落下来,朝着何炸天的方向挪动而来。
叶真忍着恶心,正想用幺鸡多砍几道,术临汛却是走过来拦住了他,接着他手掌中夹了道雷符对准苔藓逐一打出,瞬间便将挪动的植物炸了个粉碎。
可何炸天的僵硬仍是无法解除,术临汛只好扯过他的“捆妖锁”将他拽到后方,这时,何家两兄弟放下身后的藤框,兀自从中摸索出许多奇奇怪怪的铁疙瘩来。
两个人十分熟稔,铁疙瘩在他们手中拼拼凑凑,须臾间便成了个新物件,此刻似乎是那些苔藓块都嗅到了何炸天的气息,纷纷从洞壁上剥落而下,匍匐着向这边爬来。
而何炸天,则被憋得满脸通红,他双耳充斥那控制心神的尖音,身子沉得完全动弹不得,差点连呼吸都快要被夺走,原本还能独自站立的身体,竟如铁板一块直直砸到地上。
终于,何家兄弟将拼凑出的东西对准前方,又各自拧开一瓶透明的液体,倒入铁疙瘩中。
甫一进入,那铁疙瘩通体瞬间散发橘光与热浪,甚至让狭窄的山洞陡然间变得燥热难耐,兄弟俩对视一眼,随即打开上方开关,热浪自铁疙瘩前方喷薄而出,形成两道长而宽的凶猛火龙。
只见一块苔藓被那火龙稍稍舔舐到边缘,立刻便皱缩成团,仿佛极其痛苦般不断打滚,却怎么也灭不去身上的火焰,说也奇怪,那火焰不似常态,只要沾上一点,便能引燃一片,直到烧灼成灰,便速速熄灭不留一点痕迹。
再看何炸天,此刻他身子不住打着哆嗦,看他这般痛苦,术临汛只好收了“捆妖锁”,然而,被烧着的苔藓块,似乎将所有的痛苦都释放到这一人身上,尖音变成了惨烈的呼喊,甚至于何炸天的皮肤开始冒出烧着后的枯痕。
当痛苦到达顶端,何炸天蜷起身子,头皮轰然炸响,剧痛再也抑制不住,他竟扭曲着狂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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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
1、关于何炸天这个人物,作者也不好评价,他固然是一位很有担当的勇者,但却被**拖入了无尽深渊,更可怕的是,当一件事开始变坏,他的勇气便缩回了龟壳,甚至报复性地让事情一坏到底,直至被**整个吞噬。其实我们身边真的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既可怜又可恨,无法用一两句概括出其整段的人生轨迹。
2、关于叶真的慈悲,其实这个人物很容易被写成包子(胸无大志还同情他人甘愿奉献),但实际其内心是很强大的,答案会在后面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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