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员外嫁女(四)

随着术临汛的出现,厅内的金蓝光束越发明亮起来,他走到叶真身后,带来一阵雨水的濡潮之气,片刻消散后,又留下草叶的暗香,直叫方才还慌张的叶真安下心来。

“咱们还是逃吧,”叶真冲他眨眨眼,又用手拍了拍衣襟内鼓鼓囊囊的“软悸砂”,“东西我都装好了,你瞧。”

术临汛却是揽了揽他的肩,随后目光落到叶真手指根那处浮空的符咒上,嘴角轻轻扯了一下,接着温声柔语道:“别怕,有我在。”

此时新娘莫小姐躲在父亲身后,她手中的团扇不知掉在了哪处,但心里还盼着今日的成亲能够继续下去,一个叶真已叫她魂牵梦绕,如今见了术临汛更加难掩心中喜色,竟是生出要把两人一起绑到婚房的念头。

于是她暗暗怂恿父亲,赶紧用手中法器降住这二人。

那莫员外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因着自家兄长的缘故,他平时总能得些帮助抬高灵力的仙丹妙药,法器自是更不必说,此刻他手中握住的“芭蕉翠叶扇”,便是极好的法器之一。

说时迟那时快,周围躺满了被符咒锁紧倒地的家丁,莫员外踢开脚边之人,上前两步从自身灌以力道进入扇中,那芭蕉叶脉瞬间充以绿意,叶尖更是无端端凝结大片水珠,须臾,水珠定作细长的冰钉,空气中尽是扑面的寒气,再一扇,数十根冰钉立刻狠狠钉向前方的目标。

叶真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情急之下他以袖口掩面,却感觉方才还站在自己身后的术临汛上前将他护住,那水墨袖袍一挥,只听一阵“乒乒”之声,从缝隙睁眼打量,只见冰钉于双方中间纷纷掉落,甫一落地便化回了水汽,蒸发了。

随后,“芭蕉翠叶扇”并未停下攻击,这一次,莫员外直接将体内灵力灌注扇身,冲着术临汛打了出去,每扇一下,以气汇聚的刀斧“嗖嗖”蹿出,大有拼死一搏的觉悟。

绿焰骤然高涨,将满厅的金蓝压得喘不过气来,但到底失了算,只见术临汛微微锁眉,单手立掌直推向前,那手掌中央隐隐现出一枚暗淡而简易的八卦符号,只闪了一下,随后他将五指弯曲,面前那些绿焰竟发出漏气般的鸣叫。

等到术临汛风轻云淡放下手,莫员外那边却觉得气场瞬间被人抽离干净,周身灵力竟散去大半,举扇再看,原本翠绿的扇面,竟黑糊糊烂了一大块,他在镇上一向霸道惯了,此刻心里突然生出些许恐惧出来,不禁脚下一歪扶住案桌,暗自抑制颤抖的情绪,挣扎许久,终是站不稳,顺着案桌虚弱地滑到地上。

“无能宵小,也配在我面前造次!”术临汛斥道,他说这话语气不重,但人却是还要上前,恐怕是想将莫员外打死在当场。

叶真赶紧扯了扯他的袍衫,接着感觉对方绷紧的脊背软了下来,杀意瞬间卸去,“术。。。临汛,算了吧,咱们已经拿到‘软悸砂’,还打了人,惹出事来,不太好。”说到底,这场亲事也是叶真自己应下的,莫家虽有胁迫之意,但今日到底将莫府搅了个天翻地覆,不好做得太过分,再者,叶真也不愿术临汛因为自己的事,再惹上什么麻烦。

“听你的,咱们走。”回过头来,术临汛面上恢复平静,丝毫不见方才打斗时的狠厉,他自然而然牵起叶真的手,一根手指悄悄在那浮着符咒的指根处轻轻摩挲,须臾后,符咒渐渐隐去,同样束在家丁打手们腰上的符锁也一并跟着减去。

叶真只觉手心再次发麻,他感受术临汛轻轻捻稔的威力,目光却不知所措盯在两人相牵的手上,屋外天井,雨势终于渐弱,术临汛带着他走入雨中,他们靠得很近,于是叶真周身也沾不到半滴雨水。

他们在雨中停了一会,任着叶真好奇地抬起头向上看,他还是第一次在雨中直观地看雨落下,忍不住伸手去够砸下的雨点,那雨滴落到手心,又仿佛隔了层膜,撩拨得他十分惊奇。

“等等!别走,咱们还没成完亲!”莫小姐哭花了妆,她似乎完全不知道怕,眼里只有要成亲的执念,她把着门框,对着自家天井里望雨的两个人苦苦呼唤。

术临汛的怒意又回来了,叶真身上还套着喜袍,和那小姐身上的如出一辙,因此他头一次沉声命令道:“脱掉!”

叶真不明所以,但随着对方的目光他立刻会意过来,于是下意识去解喜袍,脑袋却是懵懵得,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如此听话,这喜袍只披了一层,很快就被解开,露出里头青色的长衫,没等叶真将那衣服好好卷起,就被术临汛拿了过去。

他似乎十分厌恶,对着门边的莫小姐扔了过去,等到衣服落入雨中,衣服后显出的莫小姐竟完全变了模样!原本那张脸算不上十分娇美但也绝对不差,身段也是盈盈如摆柳般摇曳,如今哪还有半分从前的样子。

只见她双眼虽大却是向外凸出,那嘴巴恨不能咧到耳朵根,脸上墨绿的粗皮下,藏着如星点般繁多的疙瘩,居然是个修成人形的蟾蜍怪!

不消分说,又是术临汛下的手,丢衣服的瞬间,他将莫小姐的灵修破去,使得对方回到半人形态,现在这莫小姐和吃瓜村那些精怪村民们差不多,从前的美貌怕是很难回去了。

叶真不免有些心惊,他完全不知道莫家父女的真身是蟾蜍,一开始甚至觉得那小姐是有些动人之姿的,所以对小姐的哭喊还是感到微微愧疚。

莫小姐哭得更加伤心,凸出的双眼红肿一片,她眼泪汪汪盯着叶真,不免叫他有些不忍,于是丢开术临汛的手,走到小姐面前蹲下身安慰道:“莫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答应和你成亲是为了你家的‘软悸砂’,村里的小麻雀病了必须要这东西才行,你看,你们骗了我,我又拿了东西,正好功过相抵了。”他说得真诚,莫小姐却完全听不进去,只是死死抱住他一只手臂不放。

见状,术临汛不满意地呛道:“我说你这人!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还仗着家里关系强行夺人。。。”

他还要再说下去,却被叶真轻轻嗔道:“临汛!”于是立刻闭了嘴,哼声把头扭到旁边,又听叶真继续道:“莫小姐,听说你为了我打发了从前的丈夫,把他找回来吧,也许他才是你要珍惜的人。”

听了这话,那莫小姐似乎终于动容,她慢慢止住了哭泣,紧紧扒住的手也放了下来,叶真欣慰地冲她点了点头,站起身重新走到术临汛身边,这么一闹,气氛不免有些尴尬,他悄悄打量术临汛的脸,生怕刚刚他被自己恼得生气,却见那嘴角仍是勾着抹笑意,这才放下心来。

第二日,太阳带着暑热重新在小院上方高悬,仿佛昨天的暴雨未曾出现一般,叶真在房里睡到晌午才醒,昨晚他和术临汛从镇上赶回来,先是趁夜将“软悸砂”送到麻雀大叔家里,又细细研磨了抹在小麻雀身体关节处,直到天快亮才回家睡下。

术临汛在另一间房里休息,他轻手轻脚起床,一双眼睛露在门外往对面房间看,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任何动静,正兀自奇怪,窗户边却传来轻轻笑声,一抬头,术临汛正站在窗外趴着窗沿打量自己。

他突然没来由地想起昨晚雨中的场景,右手无名指根甚至痒痒地回忆那阵轻微摩挲,于是叶真面上一囧,他摸着脑袋讪笑道:“你醒啦。”

“嗯,醒了,叶真,我饿了。”术临汛直起身子,他整个人漾在金色的阳光里,令窗口吹进来的风都披了一层不易察觉的悸动。

“好,我马上去做饭。”叶真答道。

半个时辰后,简单的两菜一汤便端上了桌,叶真的厨艺非常好,简简单单两个菜也能做得十分美味,他们二人从昨天早晨开始就没吃东西,因此这餐他特地把米饭煮得多了些,菜的口味也故意调咸,好就着下饭。

吃完了饭已是一头汗水,正好麻雀大叔敲门进来,他提着装得满满的篮子,那篮子里是一筐谷子,家里孩子多,恐怕这一篮已经是他能拿得出手最好的东西了。

他是来道谢的,门口又围满了村民,先前这些村民对术临汛还有些顾忌,可听麻雀大叔说了前因后果后,又聚到家里想要瞧个真切,加上昨天接亲时被那大嘴婆子带着的家丁狠狠吓到,大伙不免七嘴八舌想要打听莫员外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碍于不想给术临汛找麻烦,叶真只说是那莫员外自己想通了,要将“软悸砂”主动送给自己,其他细节闭口不提。

“怎么可能,莫员外在镇上是出了名的霸道,我听说他亲哥哥在大妖唐基塘手底下做管事,前年还来过咱们村子。”

“对对对,我也记得,当时那排场。。。”

谈话又渐渐往八卦上面引,村民们见从叶真身上榨不出什么有用的八卦,都挽了手去树下边乘凉边聊天去了,最后剩下麻雀大叔站在院里,想要将一篮子的谷子送给叶真。

叶真死活没收下,两人让了半天这才把麻雀大叔给劝回去,回来时,术临汛已经把碗筷洗完归置好,水墨道袍被他脱下折得整整齐齐放在木地板上,打眼细瞧,这袍子材质原来有些粗糙,很多集市上都有得卖,只是款式显得洋气,被术临汛一穿又越发衬托得贵气几分。

“这是要给我洗衣服?”术临汛忙完从厨房里走出来,他瞧见叶真攥着他的外袍,正低头细细打量,于是决定逗一逗叶真。

“啊。。。这,今天天气不错,洗了立马就能干吧。”叶真嗫嚅着,索性抬脚就要去泉眼那里接水,却被术临汛拦了下来,实在是不经逗。

这一刻二人又回到初见的时候,他们静静坐在木踏板上不说话,穿堂风再度经过,温柔地抚摸每一寸肌肤,房檐替二人挡去上半身的烈日,可双腿又贪热地直直伸出曝露在骄阳下面,啊!生活真是好啊!

“叶真,”术临汛轻轻呼唤,“你愿意和我,去红尘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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