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也不是这脾气啊，”墨镜男扒拉开眼前的扇子:“寒哥想你了，你过去陪陪他。”
杨一‘哼’了一声:“他算老几？让我去我就得去？他让你死你去么？”
墨镜男脸上挂不住，有点儿恼:“你求着他的时候是这态度了？又不是没陪过装什么三好学生？又不是白嫖…”似乎是意识到杨一的面子，他又语气柔和了几分，压低声音:“这种事老客户比新客户好，干净专情。”
杨一也压着火:“我再重申一遍，有事叫周寒自己来跟我说，你可以滚了。”
墨镜男不吃他这套，手指着他的脑袋:“别敬酒不吃吃罚…”
敢情是来找茬的！
萧泽过来伸张正义，把他的胳膊扯到了一边:“你也是，找揍排好队！”
墨镜男抱着胳膊退了两步，语气松软，“好歹认识一场，给彼此留点脸不是挺好么！”
“我说了有事让当事人来，你，没资格。”
墨镜男近乎无奈，招呼身后的人:“教训教训这俩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
打架是热血沸腾的事，萧泽当即就拿起了脚下的矮板凳，擒贼擒王他直奔墨镜男。
打架再怎么厉害一个人也不是三个人的对手，没几下萧泽便让人钳制住，架在了烧烤的碳火边上，其中一个威胁:“再动就把你手按到里面取暖！”
杨一没动手，他借机从屋里抄了把菜刀出来，指着墨镜:“杀人你敢不敢我不知道，想试试我敢不敢杀人么？两个选择要么放开我同学，要么咱们试试刀！”
“你这干什么？”墨镜男明显胆颤了:“我也没想伤害你，再怎么说你上学的学费也是他给你垫付的吧？你说翻脸就不认人了？良心呢？”
“我跟他之间没有人情买卖，也没有债务纠纷，如果他也这么说，让他亲自来。”
杨一把菜刀翻了个个儿，刀把冲人递到墨镜男眼前，眼神冷厉，“他要怎么跟我算账我奉陪！”
这样硬气果决的杨一他没见过，一时有些回不过来神，被两人推搡了一下，脚下不稳，右手下意识的按在了烧烤的火炭上，肉串翻倒了一片。
取着暖了！靠！
杨一扔了菜刀，赶紧跑过来:“冲下凉水。”
墨镜男也没在为难他们:“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一个人跟谁不是跟，想开点儿。”说完，一使眼色招呼人走了。
萧泽蹲在水龙头旁冲手，杨一拿来了牙膏:“抹点这个应该管用。”
萧泽看着他:“他说的都是什么事？我没听太懂。会不会有麻烦？”
杨一身体僵了一下:“不会，放心。”
萧泽不吭声了，冲完手又返回架子旁，坐在凳子上发呆。
伤不严重，没起泡，没流血，只是掌心泛红了一片，火辣辣的发烫。
杨一对他有隐瞒，原以为亲密无间，谁知是相隔甚远。
杨一收拾着一地狼藉，重新架起火来，两人沉默了许久，杨一没头没尾地开了话匣:“初中，男孩子们深埋基因里的情根萌芽，撩妹，肢体有意无意的碰触成了上学的乐趣，动力之一，我成了另类，与众不同。”
杨一叹了口气，继续说:“知道同性恋吧？我不敢承认，怕所有对我友好的人都成为‘敌人’，变成取笑我的对象，我不敢想象，怕人指指点点，怕他们看我的异样目光。我也没办法跟爸妈交代，没办法跟老师交代，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对不起全世界的恩宠。人的潜意识会开启自我保护功能——逃跑。我就是这么干的，逃课，打架，酗酒，夜不归宿所有的自我折磨都是要逃避。”
同性，恋？萧泽呆呆地看他，“魏老师见到的是那时候的你。”
杨一苦笑了一下:“是啊，一个消沉的不堪的我，天，每天都是灰的。大概是我们彼此的记忆力都出众，不愉快的一面之缘都记忆犹新。我爸妈白天工作晚上四处找我，晚上工作就白天找，怕我哪天在外头被人打死了埋尸，老师也是隔三差五的给他们添堵。我爸妈是我害死的，车祸，我爸当时就死了，我妈在医院昏迷了两个月，家里的积蓄全花光了，她还是走了。你吃啊，都过去挺久的事了，别伤感。”
“你瞎安慰，我是正常人，”萧泽说:“不能伤感一下了？你很内疚吧？没听你说过车祸的原因。”
杨一笑了:“我没太内疚，现实的问题不在让我有条件逃避，要么死，要么生，我爸妈是希望我好好生活的。我重新迈入了校门，真正活过来的那天是中考见到你的时候，你很特帅，人群里很扎眼，心里豁然开朗。喜欢男孩不再是肮脏可耻恶心的事。它很美好，像异性恋一样，让人着迷上瘾。”
哎？好像哪里怪怪的。
因为我？我是老妈眼里的一无是处的废物啊！帅在她眼里是缺陷。
“我…”萧泽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我当时没丢人现眼吧…”忘了当时的情形了都。
杨一递过来肉串，自己也吃上了，边吃边说:“你那会儿除了有些不耐烦一切正常。再后来就到寒哥了，现实问题，葬了我妈基本身无分文，赔偿金迟迟又不到账，上高中学费都没着落。醉生梦死那段时间我认识了周寒，硬生生认识，他家有钱。临近开学没几天了，我硬着头皮去去酒吧碰运气找他，他拖人走关系的帮我省了点儿钱，我才顺利入学的…我不傻都是他一面之词，我分数拿的够高，跟你交的一样的钱，他就是故意卖我人情。”
萧泽没心没肺地，“不管怎样，他是你的恩人，为什么闹僵了？”
杨一放嘴边串也不急着吃了，“你也够可爱的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帮我是交易的条件。”
可爱是智商低的意思么？他也承认自己在某些方面特别晚熟，时不时还抽。
“交易，具体指什么？”萧泽问得极其别扭，隐约觉得可耻又恶心。
“往邪恶了想就对了。”
“我脾气平和了，脑袋就僵住了。”萧泽说:“为什么要这样？别的赚钱方法不行吗？你怎么能接受。”
“近一步说，我之前不接受是因为觉得别人接受不了我，并不是我接受不了自己。后来就慢慢习惯了。当时是预付款，比我大伯给我出台的去打工的方案好多了。”
“你会觉得命运不公吗？”萧泽问。
杨一笑:“命运何时公过？我也没那个闲心去计较。赶紧吃吧，吃完了赶紧回家，你爸妈吵完架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这回轮到萧泽苦笑了:“他们除非是有解决不了的事，其他时候想不到我。”
杨一劝他:“你也是犟，犟也犟不过的，你妈出口就是道德绑架那套，刻在了基因里没法改的。”
萧泽不说话，就听着他念。
总之不想回家。
磨磨蹭蹭到十一来点了萧泽也没回家的意思。
酒足饭饱，杨一撵人了，“你该回去了。”
萧泽不耐烦:“你说好几回了，打天还没黑就说，我好容易到你家做次客你特么不待见我，我以后能不能登门了？”
杨一着手收拾着烧烤材料，“我怕你妈找我麻烦，我现在就怕麻烦，要不你留这陪我写作业？”
“不必！一提学习我就头疼！”
韩子矜要不忙着学习早找他玩了。
哎？怎么想起他了？
“我一会儿就走。”萧泽惬意地凳子坐着，拿着扇子赶蚊子，看着杨一忙活，“哎？好像有人叫你。”
“杨一？”确实有人喊他:“能让我进去吗？”
院子里的灯亮着，两人寻声看去，门口处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看不清脸，杨一站起身，语气有些凉，“进来吧。”
来人慌慌忙忙的走到杨一跟前:“给你添麻烦了，我不知道他们来…听说你同学受伤了，过来看看。”
萧泽没动，下意识看了看受伤的手，不怎么发烫了。
来人语气柔和，透着些许的小心翼翼，过来询问萧泽的伤势，“你没事吧？真对不起了。”
萧泽吃饱了，心情也美妙起来，语气柔和，“没事。”
“开门见山吧寒哥，他们怎么知道我住哪？”杨一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他们来找事，你来了事，有必要做的这么‘顺理成章’么？你那个不会走直道的朋友说我上学的事受了你的人情，今儿做个了结，你说怎么还，我都答应。”
周寒？
跟‘寒哥’的形象严重不符，唯唯诺诺的模样，看着就是个好欺负又不忍欺负的主。
“听他瞎说，哪里有人情债了，你不欠我什么，都是你情我愿。”
杨一不在说话，又继续收拾烧烤垃圾，周寒轻声叹了口气，手里拿出一摞钱，走到萧泽面前，诚恳地道:“害你受伤了，对不住，这是点儿诚意，看伤的。”
萧泽不敢要，受点儿小伤，收人家这么多钱，不合适。
韩子矜被揍成猪头才给了五百，我还白赠他一身胎记…
萧泽赶紧推辞:“小伤两天就好了，道过歉了不用赔偿。”
杨一过来硬生生把钱塞给萧泽，眼睛却是看向周寒的，“拿着吧，不然他又得打着你的名头过来找我了，是吧寒哥？”
周寒皱着眉无奈:“我就这么不堪？”
杨一回身拿了一把吃剩的肉串递给他:“拿去吃吧。”
以为杨一是好意，不想他又接了句:“好心情都让你们搅合了，吃不下扔了又浪费！”
周寒犹豫了一下接了下来:“做个朋友也不行吗？”
“寒哥，拿的起放的下，交易早已经过期了。”杨一看着他:“要让你家老爷子知道你和我的事，你猜，他会先找你的麻烦还是会先找我麻烦？”
“你，威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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