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县令请了严瑜、并好几位优秀学子宴饮,觥筹交错间,严瑜只觉心神不宁,使了个计脱身,飞快往回赶。
他赶回家中时,祖母钟氏正困在大火中,奄奄一息,严瑜目眦欲裂,冲进去将祖母背了出来,衣不解带地照看了三四日,严老夫人才缓缓醒过来。
严瑜怒极,他已心有怀疑之人,一边暗中查明真相,一边准备前往京中,离开这是非之地。
待查出幕后主使,正中了自己的猜测后,严瑜带着祖母离开,同时送了这县令一份大礼。
严瑜启程后,过了些时日,这县令突然换了人,原来的县令被革职查办,连县令那位连襟湖广巡抚,亦受了牵连。
只是严瑜终究是太稚嫩了,县令虽然算不上什么,但能坐上巡抚这个位子的,绝非等闲之辈,待湖广巡抚知晓自己因何被牵连后,只觉这严瑜也颇有些不识抬举,枉费自己还专门送了程仪示好。
对这样的一个穷苦举子,蝼蚁一般的存在,他连眼神都不会多给,但是因他这一怒,便是他不开口,底下人有心讨好的,早吩咐下去了。
于是严瑜这上京之路,颇受了些阻碍,不仅有专门为难于他的官员,银钱也抢的抢,卡要的卡要,若是他一人便也罢了,偏偏有个年迈的祖母跟着,严瑜只得一路忍受,本来能赶上春闱,甚至还能绰绰有余温习功课的,却因这些没能赶上会试。
只待再等三年了。
三年又三年,若不是......
严瑜回过神,轻轻叹了叹,抬眸郑重地看向祖母,“荆州是孙儿之过,差点害的祖母...... 孙儿必谨记教训。”
他也不再多说,开始烹煮剩下的那条鱼。
慈心庵。
萧令仪主仆三人美餐一顿,皆是心满意足,洗漱过后便就寝了。
第二日晨起,萧令仪心情颇好,用过早膳便开始画花笺,就这样画了好几日,纸都用的差不多了,恰好白芷也绣好了几张帕子并两三个荷包,三人便戴上帏帽,再次前往内城市肆。
一行人先去了收绣品的铺子,掌柜看了看,虽压了些价,但好在都收走了,得了些银钱,随后她们又前往孙娘子的笺纸铺子。
进了铺子,一个客人也无,孙娘子坐在柜台上盘账,见了萧令仪几人,客气地笑着颔首,“萧娘子。”
萧令仪也不多绕弯子,让紫苏将她制好的花笺,全都摆在柜台上。
“孙娘子,你看如何?”
孙娘子拿起一张,画工精湛倒是其次,那鱼虽以黑白墨色,却生动地似是要跳出来似的,她心里已经有些动摇了,又听萧娘子指着花笺上的章,泠泠悦耳声,循循善诱,“这‘枕月散人’是我的名号,没几个人知晓,便是知晓了,也不过几张花笺罢了。”
孙娘子凑近,仔细看了看那印,又放下手上那张,慢慢瞧其他花样的,似在细细观赏,又像是在思忖。
萧令仪也不急,任由她考虑。
过了好一会,孙娘子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可以!只是我如今没有富余的银子,怕是要等卖出去了,才能给你结了这笔银钱。”
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不好逼她太紧,萧令仪微微笑,“自然,那就多谢孙娘子了。”
两人商量了价钱,又约定每月结一次银钱,顺带送新的花笺过来。
回程的路上,时辰尚早,萧令仪看了看前方的慈心庵,忽然指了指河对岸道:“去那边村子瞧瞧如何?”
紫苏不解,“小姐,村子里有什么好逛的?既无市肆,又都是些粗俗之人。”
萧令仪决定了的事,说出口来,自然不是真的为了和丫鬟商量,她漫声道:“你我如今住在庵里,粗衣粗食,比之如何?”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往河上架着的桥走去。
两个丫鬟不敢多说,只得跟着她小心翼翼过了桥,慢慢往村落而去。
这庵堂寺庙附近的村落,离内城的市肆不远,和大山深处的村落自然是不同的。
至少三人走在村中,村民们即便多看了几眼,也约莫是因为她三人虽带着村里妇人劳作时常见的帏帽,又穿着和他们一般无二的粗布衣裳,但行止之间,气质出众,才多瞧了瞧。
想来这村中外来的生人并不少见。
她们转着转着,竟发现一户人家在收拾磨盘,旁边还有一大盆浸水的黄豆,和一两块豆腐。
萧令仪看了白芷一眼。
白芷意会,上前问:“老人家,你家可是卖豆腐的?”
那老人抬头,见是三个女子,点点头,“今日的卖完了。”
紫苏指着他身旁,“那不是还有吗?”
“这是小老儿留给自家吃的,你要的话,一文钱拿去吧!”
白芷连忙上前给了两文钱,将剩下两块都拿走了,老人用几片阔叶包了给她。
白芷提好豆腐,萧令仪未立即挪步,她顿了顿道:“老人家,你可知村中可有卖鱼的人家?”
豆腐老人指了指,“往西走,那边好几户人家的池塘里养了鱼,再不成,你们自己拿了饵去河边钓也可。”
几人道了谢,才继续深入村中,白芷瞧了瞧手上的豆腐,对萧令仪笑道:“小姐,这庵堂中的豆腐一块要三文钱,如今两文钱便买了两块,要便宜了许多呢!”
这村落横纵毫无规律,几人绕了数道弯,萧令仪点点头,“庵堂的斋饭毕竟是香火钱,若是这村中如市肆那般,各种吃食一应俱全就好了。”
紫苏也点头,“就是,咱们也不能日日都吃豆腐!”
“快些!快些!”几个七八岁的垂髫小儿从她们身边跑过去,还有几个四五岁模样的孩童,跑的没那几个大的快,迈着短腿在后边喊:“等等我!等等我!”
白芷怕被这些孩童撞翻了豆腐,连忙往旁边躲了躲,笑叱:“这些孩童!”
“稚子罢了。”萧令仪微笑,她有些好奇,“这是快些去做什么呢?”
三人跟在几个孩童后头,又转过一道弯,眼前开阔了些,竟是个小池塘,池塘边有一大块空地,这些孩童竟摆了个架子,用草编的毬在蹴鞠。
虽然这蹴鞠实在简陋,萧令仪却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打算走,便见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童跑着摔倒了,她倒下之处,方才可是有石子的,那边大些的几个孩子却仍在抢毬,顾不上这边。
那女童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抬起头,不知是哪里磕着了,牙口里全是血,开始哇哇大哭。
这些不过一刹那的事,萧令仪脸色一变,疾步上前,却有一人更快地从旁边院中奔了出来,将那女主抱了起来,查看她伤口。
那边几个大些的孩童,听见嚎啕的哭声,也往这边瞧,却一时没留神脚上,撞在一处,有个孩童往后仰倒,径直翻进了池塘中。
“唉呀!真是!”紫苏看了着急。
那人扶着摔倒的女童站稳,又立即长腿一迈,几步跨到了池塘边。
池塘水并不深,至多也不过到成年男子的腰处,那人长手长脚,跨进池塘,抱起正于水中挣扎的孩童,一上岸,便为那孩子拍出呛着的水。
萧令仪见有惊无险,便没有继续上前了。
“狗娃!狗娃!你把我狗娃怎么了?!”
一妇人炮仗似的蹿了出来,气力不小,狠狠将那男子一推,她抱起刚吐出几口污水的溺童,“丧良心啊!欺负我儿子!”
其他听见动静的村民,也陆陆续续凑了过来。
“你这杀千刀的,你一个老大不小的人,欺负几个娃子算什么!”狗娃娘见儿子没有大碍,立即站起身,叉着腰指着这男子破口大骂。
嚎哭女童的娘,刚挤到人堆前,一瞧女儿满口是血的模样,吓的立时抱住她哭了起来,“二丫!怎么了?啊?”
二丫尚且年幼,又磕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不停哇哇哭。
已经开始有围观的村民指责了。
“这人是谁?”
“前几日刚搬来的,家里还有个老太婆。”
“看面相,不像那种泼皮捣子啊!”
“你呀!没听过人不可貌相吗?”
村民们半点也不怕被听见,大剌剌地在一旁七嘴八舌地议论。
“我不管!你把我儿子害成这样?你要赔钱!”狗娃娘图穷匕见,二丫娘听了这话,眼神微微一闪。
那男子站起身,理了理沾湿半截的衣裳,转过身来。
萧令仪一愣。
竟是那严公子。
方才他救两个孩童,行动迅速,她看不清人,又是背着身,她到这时才认出来。
严瑜对众人略拱手,“方才我在院中,听见有幼童嚎哭,便出来察看,见这女童摔倒在地,那男童又跌入池中,便扶起她,又下水救了那男童,其他在场的孩童亦可证明。”
剩下几个孩童早已被吓傻,就算没被吓着的,也未留神那二丫,不知她是自己摔倒还是怎么的。
便是有其他孩童的父母问他们,他们也太过年幼,一时说不清楚。
“我可以作证。”一道女声从人群后传来。
众人回头望,萧令仪缓缓走上前,“我方才在不远处,恰好见这边情状,正如这位公子所说,他非但无过,还是救了这孩童的恩人。”
狗娃娘怒指着她,“你又是谁,帮这人说话,他是你姘头不成?!”
成了婚的妇人就有这般好处,她只要指着未婚的女子造些男女的谣言,脸皮薄些的小娘子早就羞愤欲死了,更有那受不住的,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让她们当场撞死过去。
萧令仪眼神一冷,清凌凌地看着狗娃娘道:“你恩将仇报也就罢了,还胡乱攀咬,不怕报应么?”
“里正来了!里正来了!”人群中有人喊。
明天见,想改书名,有没有建议呢[爱心眼][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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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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