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这场闹剧的旁观者，一旁的季丞始终默不作声。
而事情发展到现下，他也已经没了作声的理由。
“走吧。”
明明什么也没做，他却像是攀越了数座险峰，蹚过了多条暗流，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般，连对张欣然说句话都显得十分吃力。
这条难走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沈烨成了旁人眼中的恶棍，却做了陈婧的英雄。
而自己，不过是恰好拜读了《英雄少年与落难少女》故事的某读者而已，是一个完完全全游离在外的无关人士。
之后的故事要如何书写，都与他无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回到家中，张悦然依然很懵，“你昨晚不是和沈烨待在一起吗？他怎么把陈婧睡了？”
季丞垂着脸，没有作答。
“难道不是昨晚，是今天？”张欣然皱着眉头，兀自猜测着，“也不对啊，你不是说他发高烧了吗，他哪来的精力做这事？”
季丞并不打算为她答疑解惑，低头往卧室走去。
“哎，”张欣然喊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转头看向自己的丈夫，问道，“小丞怎么了？他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偶像滤镜碎了？受不了了？”
“你少说几句吧。”季长泽有些无奈。
刚才在外头，他虽然和季丞一样全程保持沉默，可细观察沈烨和陈婧的表情，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小情侣偷食禁果，被抓时的正常反应该是羞怒，可他们呢？一个有苦难言，一个满脸麻木。
那情形，倒像是沈烨硬着头皮认下了罪名。
至于原因……
季长泽皱了皱眉，心里有个大概的猜测，但无凭无据的，他也不好乱说。
外头的战火还没熄灭。
陈广志的嚷嚷声和他同事们的劝阻声混在一起，吵得人头疼。
陈广志窝里横了许多年，难得敢对外人强硬一回，可惜遇上了沈烨这么个嘴贱、拳头硬的家伙，几番冲突下来，一点儿便宜也没讨到。
最终，陈广志在刘奶奶的一声“这是什么光彩事吗，值得你们闹到满城皆知”的咆哮中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拉着陈婧回家了。
他的同事当中，有那么一两个好事的，拍着沈烨的肩膀说了句“小伙子要学会怜香惜玉”，然后就地散了。
沈烨干笑了两声，转头看向正因为吼得太用力，而咳嗽不停的刘奶奶，比着大拇指，说：“还是您老威风！”
“要死了！”刘奶奶一巴掌甩了过来。
“哎哟，我错了，我错了！”沈烨挨了老太太一巴掌，假装吃痛地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刘奶奶活了七十多年，于看人、看事一行很有几分修行，可没那么好糊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把沈烨拉进屋里，冷着脸问道。
“就这么一回事。”沈烨既已认下了罪名，就没打算给自己翻供。
“你当我老糊涂了？”刘奶奶哼笑了一声，却没再继续追问。
她虽然不喜欢陈婧这姑娘，却也知道这姑娘摊上陈广志这样的爹，活得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有些事，沈烨既然不肯说，她便不追问了。
只是……
“往后可怎么办啊？”老太太思想终究传统，想着沈烨既然认下了自己和陈婧是小情侣，并且做出了那档子事，那后面他可就得对陈婧负责了。
他要想着“始乱终弃”，那陈广志必然还得闹。
而且陈婧这姑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是真喜欢沈烨这臭小子。
“走一步看一步吧，”沈烨道，“这年头，几对情侣能修成正果？我们谈个恋爱而已，保不齐哪天就分了。”
“你呀。”刘奶奶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卧室，取来织好的毛衣递给沈烨，道，“拿着吧，下周降温，可以穿了。”
“嗯。”沈烨接过那针脚细密，织得好看又厚实的毛衣，道，“谢谢奶奶。”
几天后，天气真的转凉了。
这天放学，沈烨骑自行车载着陈婧走了一段路后，把人放到了路边，道：“你先自个儿回去吧，我去便利店泡个面吃。”
“你不是一直去酒吧蹭饭吗？”陈婧问道。
“酒吧里的员工餐吃够了，偶尔想换换口味。”沈烨道。
这些天，陈婧哭也哭过，失眠也失眠过，在浴室里把自己搓洗到蜕皮的时候也有过，可到底还是走出来了。
日子总要继续，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有什么意义呢。
不该发生的横竖已经发生了。
眼下，她也算是因祸得福，成了别人口中“沈烨的女朋友”。
虽然这层身份很脆弱，她与沈烨这虚假的男女朋友关系也只是暂时的，可有什么关系呢？她总归是得偿所愿了。
在这层关系没被打破之前，沈烨就是，也只是她的。
除了这个，她听说尹诚前两天犯了事，偷拍并传播两个女生的裸照，被警察带走了。
那两个女生陈婧认识，正是诓骗了她去见尹诚的那两个“好姐妹”。
这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沈烨进了便利店，买了一个桶面和几根火腿，让店员帮忙泡好后，端着去靠窗的位置吃了起来。
不远处，有人正在打架，好像是三对一。
吸溜——
沈烨吃了一口面，心说看校服，这群小兔崽子应该是季丞学校的。
唉，现在校园暴力可真严重，走到哪儿都能遇见。
吸溜——
又一口面条吃下去，沈烨的目光一凝。
施暴者里面好像有那个找自己蹭过饭的绿蒜头？不对，准确来说，那个绿蒜头并没动手，只是交叉了手臂在一旁观战。
因为隔得远，蒜头的模样看不真切，但那一头迎风飘扬的蒜苗可真惹眼。
吸溜——
下一口面条还没吸进嘴里，沈烨顿住了。
呦呵，被揍的那位不是软柿子呢。只见他甩着书包，朝着绿蒜头脸上狠狠地砸了下去，然后仗着腿长，一脚踹在了另一人的下巴上。
这套动作稳、准、狠，装了个好逼的同时，也使得这场普通的斗殴瞬间升级为暴力冲突。
不过可惜，那个被围困的少年接连使出两个大招，靠的多半是运气。接下来，没了突袭的机会，他开始变得被动，最终被人逼至墙角，挨了好一顿拳打脚踢。
“啧。”沈烨可没有“行侠仗义”的爱好，他吃着泡面，就着“古惑仔的电影”，觉得还挺对味。
可惜电影时长不太够……这帮初中生到底还是年纪小，打架不敢出狠招，老娘们打架似的连撕带挠之后，便扔下那被揍的赶紧散了。
好像生怕晚一步，会被警察抓走似的。
沈烨颇有些失望地又吸溜了几口面条，余光时不时地瞥向挨揍的那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位撑着墙，费力站起来之后，目光似乎落到了自己身上。
沈烨眯着眼，努力辨认了一下那人的长相……
“咳——”一根面条险些呛进肺里，引来沈烨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要命了，挨揍的那位居然是隔壁的祖宗！
沈烨站起身，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搀扶一下，将迟来的温暖送上，却见那祖宗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行至窗前时，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失望的眼神在沈烨身上轻轻一触，便移开了。
“呃……”很显然，此刻不论沈烨说什么，都会被当成屁话。
可沈烨冤枉啊！
他不明白自己5.2的视力看不清季丞，季丞那小子明明有点儿近视，怎么就一眼看到他了？
这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烨的错觉，总觉得季丞在躲着他。
虽然按照两人正常上放学的时间，本来也很难遇见，可季丞是个跟屁虫，总会找借口出现在自己身边。
可最近，季丞却像是从自己的世界里蒸发了。
没事，这孩子好哄。
沈烨心想。
等他把绿蒜头他们收拾一顿，再带他吃顿好的，小屁孩的气就消了。
那时，沈烨以为生活就是这样。虽然一地鸡毛，可好歹能掌控。
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他是“丧门星”来着，只要有他在，别人就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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