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哥。”刘琳琳突然敲了敲车门，打断了沈烨对过去的缅怀。
“唉，来了。”沈烨叹了口气，从工作人员准备的那堆衣服里挑出了一件白色的衬衣穿上，外面套了件针织的咖啡色格子马甲，尽量还原了之前的文艺风。
拉开车门，他远远地冲季丞点了点头，然后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回到人群中，继续先前的拍摄。
终于熬过了拍摄，可惜没能把人熬走。
季丞是铁了心地要留下来与他“叙旧”。
沈烨不再挣扎，换好衣服，来到季丞身边，抬了抬下巴，道：“走吧，咱哥俩难得见一面，找地方吃个饭吧。”
“嗯。”季丞像是坐乏了，起身时抓了一把沈烨的手，借了个力。
坐上季丞的车，沈烨终于分出一点儿注意力，给坐在后面的陈深。“这小子是你什么人？”
“跟我没什么关系。”季丞透过后视镜和余光，对沈烨和陈深的长相进行了一番对比，摇了摇头，道，“陈婧说他是你儿子。”
沈烨愣了一下——什么玩意儿？
“你若不信，可以带他去做个亲子鉴定。”季丞明显是不信的，“我只是受婧婧姐之托，带他走一趟。”
“陈婧……”沈烨脑海里再一次闪过那个长着杏眼、瓜子脸，留着一头乌黑秀发的女孩。
前几年，沈烨偶尔还会想起她，用她来吊唁一下自己的青春，缅怀一下过去。
可近些年……由于身边的红颜知己太多，他想起陈婧的次数逐渐变少，或者说是他主观上不愿多做回忆了。
没想到阔别多年，这个女人一来就按着自己的头，让自己当爹！
不过说起来……后面这小东西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沈烨凝眉又多看了陈深几眼，终于想起了他是谁。
“哟呵，是你啊？”那个被小胖墩按在地上摩擦，只会哭鼻子和说大话的小废物。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之前这小子就打着“沈烨儿子”的旗号在那儿胡说八道，这会儿居然找到自己跟前来了。
“你小子没完了是吗？”
“见过？”季丞有些意外，“父子之间特殊的缘分？”
“放——”沈烨好悬地吃下了“屁”字，道，“你别听陈婧扯淡。那疯女人最近是闲出屁来了吗，拿我消遣。”
“你就这么肯定，这孩子不是你的？”季丞说着，猛地从沈烨脑袋上拔了几根头发，道，“总之，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你……”沈烨揉着那一块被季丞扯疼的头皮，有些震惊地看着季丞。
这小子长大了，胆儿也肥了，敢从老虎头上拔毛了？
他很想把人薅过来，像过去那样夹在臂弯里收拾一顿，可手才刚抬起来，猛地意识到时过境迁，他们早回不到过去了。
“我和陈婧压根就没上过床！”沈烨无奈地说道。
“嗯？”季丞愣了一下，随即又咳嗽一声，道，“别乱说话，孩子在，注意点儿。”
“陈婧这疯婆娘……”沈烨嘀咕了一句，透过后视镜，发现陈深正怯生生地看着自己，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陈深瑟缩了一下脖子，假装自己不存在。
“别吓唬孩子。”季丞随手扔掉了手里的几根头发，问沈烨，“想吃什么？”
“随便。”沈烨说。
“我记得你喜欢吃辣，这附近有家川菜馆不错，去试试？”
“嗯。”沈烨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忽又愣了一下。
十年没见，这小子居然还记着他的喜好？
话说，他这寻常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真就只是带着小屁孩来找自己认亲的，而不是来找自己问罪的？
他这一生，可是因为自己……
三人各怀心思地吃完饭，陈深再次被季丞打包带回了家。
沈烨的态度很明确——这小东西既然不是我儿子，那你就别指望我收留他。
季丞无法，只能先带陈深回了自己那儿，想着第二天再送他回家。
原以为自己是主角，却不幸沦为背景板的陈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和茫然——
很显然，他不是沈烨的孩子。
那陈婧为什么硬要说是呢？
她撒下这么一个一戳就破的谎，图什么？
来到季丞的住处，陈深原本就紧绷的神经越发难以放松。
季丞住的是大平层，四面都是落地窗，采光很好。但季丞似乎不喜欢把自己的居所暴露在阳光或夜间的光污染下，除了客厅的北阳台拉开了一点儿窗帘，其余位置的窗帘，不管白天黑夜，都是拉紧的。
这种压抑的环境让陈深很不适。
让他更加不适的，是这里的主人。
和陈深昨天见到的一样，季丞刚一回到住处，便将提起的嘴角稳稳地放下，端方的气质也卸掉了七八。
他像是撕下了自己精雕细琢的画皮，露出了深沉而阴郁的内里。
他不再费劲地微笑，把自己冷漠的一面，坦坦荡荡地展示给了陈深。
“我其实不太喜欢把人迎进家里。”季丞坐在客厅角落里的一个皮质沙发上，轻飘飘地说道。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因为没能适应眼前的黑暗，陈深觉得面前的男人像是融入了夜色里，成了浓郁的、化不开的一团。
“对……对不起。”陈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幸好，你不是沈烨的孩子。”季丞轻轻一笑，问道，“你妈妈和你说过她、沈烨和我之间的关系吗？”
陈深摇摇头，嗫嚅道：“没有。”
“你妈妈这个人……”季丞斟酌了一下，似乎没有找到更委婉的表达，于是直言道，“我其实挺讨厌她的。”
陈深：……
他也觉得妈妈的性格不讨喜。
可大人们说话不都是委婉又含蓄的吗？怎么面前这人说起话来，如此不留情面？
更不留情面的话被季丞咽下了——
其实，我更讨厌你。
因为我若没猜错，你是尹诚的儿子。而尹诚，是我杀父杀母的仇人。
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
陈深认为一般人起了这样的话头，接下来就是要缅怀过去了，可面前这男人却很奇葩，居然只进行了一次自问自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你说，我该拿他怎么办……”倒是远在酒店的沈烨，主动向刘琳琳讲起了他们这些人的过往。
季丞找上门了，虽说不是来找他算账的，可他却不能装着无事发生。
也许，是时候揭开自己的伤疤，给过去一个交代了。
“明天我和你一起把孩子送回……”
沈烨在微信上输入几个字，想了想觉得有点儿生硬，删除后，又重新输入“好多年没见陈婧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她”。
发送给季丞后，沈烨把手机扔至一边。
“沈哥。”刘琳琳从来没有在沈烨的脸上见过如此纠结的表情，满脸八卦地问道，“刚才是在和初……不是，以前的那位女性朋友联系吗？你的粉丝要知道你过去有过这么一个小女友，并且又联系上了，恐怕要闹疯了。”
沈烨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我沈烨的人设就是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这辈子绝不会对某个人动真感情是吧？”
刘琳琳撇了撇嘴，心道你这哪里是人设，分明是本色。
你的粉丝最早受不了你隔三差五地换女朋友，结果这几年被你虐得没了脾气，连你约|炮、滥|交都不管了，说只要你别突然哪天爆出和人玩真的，官宣结婚了就行。
没错，这些粉随蒸煮的奇葩有着自己特殊的占有欲——哥哥可以不是我的，但一定不能是别人的。
作为一个人渣，一定要渣到老、渣到死。
“她都为人母了，我和她还怎么可能呢。”沈烨仰靠在松软的沙发上，懒洋洋地说道。
“你其实喜欢过她吧？”刘琳琳蹲在沈烨身边，手扶着沙发扶手，誓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忘了。”沈烨启开一瓶酒，往玻璃杯里倒了一点儿，道，“过去太久，早不记得了。”
“嘁，没良心的。”刘琳琳努了努嘴。
“什么？”沈烨抬眼看向她。
“没，”刘琳琳站起身，道，“人家孤儿寡母的找到你，肯定是对你有所求的。这事啊……你看着办吧。”
沈烨哼笑了一声，心想孩子又不是我的，我最多把这几年欠下的压岁钱给到位。其他的，她又能赖着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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