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寄卿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不足一刻,承昭帝便没了气息。
“王忠全。”君寄卿往虚空处喊了一声,王忠全恭恭敬敬地上前,捧上了那玉玺,君寄卿盯着那玉玺看了很久,终于释然,“我本来可以留他一条命的,可我没想到,他宁愿将皇位传给一个十多年没见过的人,也不愿传给我。”
王忠全眼里满是心疼:“殿下,一切都过去了,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一定会深感慰藉。”
君寄卿闻言嗤笑:“她?是啊,一个只顾着把我往皇位上推的女人,从未给过我半点真心,我能登上皇位她确实该心生慰藉。王公公,你跟了父皇这么些年辛苦你了。”
王忠全终于摘下了那张永远堆着笑的面具:“应该的,皇后娘娘救下了奴断根前唯一的子嗣,这份恩情,奴一直记在心里。”
君寄卿并不像继续废后柳妃的话题,冷言到:“夜长梦多,安葬了祺贵妃和父皇吧,明日朕便要即位。”
清政殿外忽然乱作一团。
王忠全外出训斥了一番,再进来时脸色也并不是多好:“殿下,秋良娣怕是不好了。”
君寄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请太医去便是了,告诉我又有什么用。”
王忠全领了命,将外面通传的宫人训斥了一番。
东宫西厢房惨叫声连连,秋棠终究还是没能顺利产子,临终前她死死抓住宋佑安的手,眼含热泪:“太子妃,我从一早便知自己是因着你才被殿下强纳了去,我不怪你,若非是你和大皇子救了我,我恐怕早便不在人世了。”
“别说了快别说了。”宋佑安泪如雨下,“你要留些力气,好好活着。”
秋棠用尽全身力气握住宋佑安的手:“我已是强弩之末,予卿死了,孩子也胎死腹中,我实在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只是最放心不下你,我倒是得以解脱,可怜你一辈子都要困在这深宫里。”
秋棠的声音越发细微,宋佑安几乎察觉不到她的气息:“秋棠,我身边只有你了,别离开我。”
秋棠的手一松,从宋佑安身侧滑落,没了气息。
“不要,不要!”宋佑安的泪迷住了她的双眼,让她将脸前的人看不明晰了。
施针的太医摇了摇头,对宋佑安说了句“斯人已逝”,便离开了。
白芍站在一旁,看着宋佑安这样也实在是不忍心,她上前稳住宋佑安的身子:“太子妃,这里血气重,我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宋佑安失魂落魄,原先最灵动的那双眼睛经历了一年多的磋磨,也已经失了灵气:“白芍,都是因为我。自从圣旨下来的那一日,我的身边人便一个个离我而去。”
“太子妃。”白芍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您别这样,老爷和夫人也不想看见您这样的。”
“是我大错特错,从被陛下赐婚那日开始,我的人生便全都毁了,难道当真要一辈子都困在这牢笼中才算完吗。”宋佑安的指甲深深的扎进她自己的掌心,钻心的痛传来,她却好似丝毫未觉。
入夜,君寄卿紧紧抱着宋佑安加以安慰,宋佑安忍着内心的恶寒,却还不得不顺着他的心思。
“我明日登基,你与我一起,穿上原先给祺贵妃赶制的吉服和皇后冠冕,一同接受朝拜。”
宋佑安垂下眼,声音是难以遮掩的沙哑:“殿下,姑母刚逝,我实在是无心,况且陛下也刚刚逝去,不宜太过张扬,还是等过了年,再对我加封吧。殿下得人心不易,万事都要小心。”
君寄卿也不加以强求,搂着宋佑安便昏昏睡去。
黑暗中,宋佑安的双眼迟迟没有阖上。想起宋崇武曾给她的那个白瓷瓶,她的心里有了决断。
第二日,君寄卿果真在朝上举行了登基仪式,虽然仓促,但却稳妥。
自打除夕夜宴承昭帝一病不起后,君寄卿便开始插手朝廷中事,更是在暗中笼络朝臣。
眼见他越发学好,又加之是承昭帝膝下唯一皇子,承昭帝暴毙,支持他者也不在少数。
宋崇武站在太和殿外阶下,与朝臣一同参拜新帝,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朝中风言风语言说君寄卿弑父夺位者几多,皆被斩首,换成了君寄卿自己的人。
宋崇武每日依旧上朝,丝毫不提先帝托孤之事,天渐大寒,冬日的气息渐渐袭来,这天退朝,宋崇武被王忠全喊住了。
“侯爷请留步。”王忠全仍旧是掌事大太监,更是君寄卿御前红人,旁人不敢小觑了他。
宋崇武揣着重重的心事,回头却扬起笑:“王公公,是皇后娘娘出了什么事?还望公公莫要见怪,我年岁已高,身子越来越不好了,难能前去。”
“那倒不是,是陛下有请。”王忠全弓着脊背,臂弯搭着浮尘,静静地等待宋崇武的动作。
宋崇武踌躇半天,终于松口:“既然是陛下有请,那便走吧。”
不过一个多月,清政殿已经焕然一新,全然不见当年承昭帝在位时的景象。
君寄卿正伏案批奏折,王忠全报了一声,他这才抬起头来,一脸歉意:“岳丈快请坐。”
他只一个眼色,一旁的小太监会意,恭敬地送上茶水。
宋崇武只抿了一口,便搁在一旁再不肯动:“谢陛下抬爱,臣担不起这岳丈之名。”
君寄卿莞尔,并不在意:“听闻朝中有传闻道父皇在世时,曾给岳丈托孤,不知真假如何...”
他故意不将话说完,等着宋崇武开口。
宋崇武也不是个傻的,立刻会意起身作揖:“陛下是先帝膝下唯一皇子,什么托孤,臣并不知晓。”
闻言君寄卿轻拍宋崇武的肩,笑中多了几分真心:“岳丈不必紧张,若非多年舅哥出言提醒,今日这皇位恐怕便要拱手让人了。岳丈年事已高,念及早年功绩,朕欲加封岳丈为一等公世爵,先前边疆战事紧,难为舅哥戍守多年,便进封为游击将军。”
宋崇武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惊慌:“陛下,幼子尚且年幼,游击将军已跻身三品大臣之列,万万不妥啊。”
“朕意已决,岳丈不必多虑,佑安也有些时日没见舅哥了,今年除夕前便许他回京吧。”
直到离开了宫门,宋崇武都是一脸菜色。他不明白君寄卿到底当真是因为宋家是宋佑安的母家才加此厚封,还是他早先便知道了他们的计谋。
如果是后者,宋崇武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
日子过得快,转眼又是小半个月过去,已然入冬。
宋佑安如今成了皇后,独自居住在先前祺贵妃的永华宫中。
她呆呆地坐在椅上,永华宫的装潢她不许宫人动分毫,一切都还是祺贵妃在世时的样子。
这让宋佑安感觉祺贵妃没有死,而是一直在她身边。她感觉自己不是皇后,只是在一个晴朗的早晨入宫觐见祺贵妃,祺贵妃仍会笑着为她递上一块糕点,君槐卿好像也会从某个犄角旮旯探出脑袋,亲切的喊她为“佑安”。
一切仿佛都不曾变,先前经历的一切好像都只是自己忙里偷闲做的一场梦罢了。
“皇后娘娘,花房的宫人催熟了一株梅花树,奉陛下的旨意,已经移栽到咱们宫里了。”
白芍的话戳破了宋佑安的幻想,她回过神来,顺着白芍的手看见了那株结满了红色花苞的梅树,一时间晃了神。
“本宫依稀记得,君槐卿之前的住处四周所种都是梅花吧。”宋佑安神情恍惚,脑海中的记忆不断翻涌。
白芍的神情滞了一瞬:“娘娘好记性,就连那年百花宴上六公主拿的木牌上也是梅花纹样呢,还因此和商二公子成就了一段佳话。”
听到这,宋佑安的神情恍惚,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先前未出阁的日子。
屋外狂风大作,冬天的日子是一年比一年冷了,白芍正要起身合上门窗,院中的那株梅树已经在风中摇摆。
肆虐的寒风折断了梅树最顶端的细枝,一点红意落在院中的空地上,坐在屋内的宋佑安回过神来,只觉得梅枝断裂的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迟迟不肯消散。
她止住了白芍关门的动作,半晌才缓缓开口:“把那株梅树移走,此后永华宫再也不许有梅树出现。”
“娘娘?”
白芍不明所以,宋佑安又追加了一句:“还有桂树,也不许出现在永华宫,听到了没有。”
白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却仍旧应了下来。
宋佑安依然静静地坐在椅上,看着已经渐凉的茶水,抬手扬了出去。
君寄卿进来时险些被茶水泼了衣衫,他很是担忧的看着脸色是在不算太好的宋佑安,深深地叹了口气:“怎么当了皇后,却越发小孩子气了?”
他将宋佑安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宋佑安颤抖的身躯:“到底是怎么了?”
宋佑安不说话,她对君寄卿已经是生理上的反胃,她恨不得将其生吞入腹。
“陛下,我和姑母长得像吗?”宋佑安明知故问,“刚刚我看见了茶水中自己的倒影,一时没控制住,还望陛下恕罪。”
君寄卿上下抚着宋佑安的脊背,试图将她安抚下来:“母妃逝世也不是我想见的,等封后大典,我会追封她的。”
“姑母的事,真的跟陛下无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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