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小二十多里,小琪很少有过脑子全麻的感觉。
就好像大剂量麻药一下注入体内,一切感官都消失殆尽,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调动任何一个细胞。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一定会觉得这个捧着手机的女生有些痴傻。
沉默了好一会儿,小琪才说:“我确实忘了,谢谢你提醒我。”
“你打算怎么帮我庆祝啊?”
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张黎明倒是有些惊讶,但还是语气如常地说:“明天晚上六点,新市的鸿鼎楼,咱们不见不散。”
“你要来新市?”
“嗯。”
“来帮我过生日?”
“也不是,顺带处理点事情。”
“哦,我看你是来这边处理事情,顺带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吧。”
“哈哈”,张黎明很是放松地笑了两声,听得出他心情不错,“明晚六点,别忘了。”
说完,张黎明就利落地挂了电话。
张黎明的来电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放下手机时,李早就消失得没影了。
兹——兹——
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阿卜的名字跳了出来。
接起后,他的声音紧得好像一根随时会崩断的弦。
“小琪,”阿卜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你没事吧?”
“没事。”小琪简短回道。
简要说了下地址,阿卜二话没说,立马打车过来接上她。
一路上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久。
“敏基和灰灰先回去了,你突然消失后,他们问我,她是怎么回事啊?”
“我说,小琪她就是突然看到了一个老朋友,偷摸跟上去,想恶作剧一下。”
“但他俩也不是傻子,我解释了半天,他们还是疑神疑鬼的,最后,敏基问我,阿卜,是不是我平时给你们的压力太大了?”
“说着,她叹了口气:要我说,这也怪你和灰灰,平时总是写一些像一坨shi一样的代码,还让小琪熬夜加班给你们改。”
“这小姑娘,天天面黄肌瘦的,好像很久都没吃过饱饭睡过好觉了。”
“要不,我给小琪放个假?”
听到“放假”二字,小琪突然两眼放光。
“哦?”小琪提起兴致,“好啊,多少天?带薪休假的那种吗?”
阿卜大手一挥:“想什么呢,我已经告诉敏基了,你没啥事,就是有点神经病而已。”
“……”小琪拼尽全力才忍住了想打人的冲动。
汽车平稳穿梭在大街小巷之间,眼见小琪快到家了,阿卜纠结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
“消气,所以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在美术馆里,你为什么突然跑了?”
小琪正拉开车门,闻言,只是简短答道:“没什么,你管好自己就行。”
行将关门时,犹豫几下,她还是低下头,冲阿卜抛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阿卜,接下来的几天,你多注意安全。”
说完,不待阿卜回复,小琪砰地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
时间很快来到周日晚上,小琪随意收拾了一下,打车来到几公里外的鸿鼎楼。
鸿鼎楼是一个中餐馆,开了一百多年了,颇具古蕴。
饭店装修考究,从门楣到桌椅灯饰、盆盘碗筷,无一不透着古朴典雅的质感。
饭店菜品自然也价格不菲,随便一个凉菜就顶小琪小半个月的工资。
能来这个餐厅的人,非富即贵,上百亿的钱财在觥筹交错间如水一般流转,无数见不得光的秘密被屏风悄然掩盖。
过去几十年里,无数政界要员和商界精英在这里进进出出。
所以当小琪穿着宽松卫衣和破旧牛仔裤出现在饭店门口时,前台接待的小哥竭尽全力掩盖住内心的疑惑,微妙地笑着看着她,语气温和:“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呃,”望着室内奢华低调的装潢,小琪一瞬间有些卡壳,“我,我是来吃饭的。”
“请问有没有一个叫张黎明的人在这里预定了座位?”
“张黎明”三个字一出口,小哥脸上略过一丝惊异,礼貌性的微笑也瞬间变成了发自肺腑的笑容:
“有的,今晚六点钟对吗?请跟我来。”
说着,小哥一个劲地笑着,恭敬地把她往里面引。
小琪犹豫一下:“他来了吗?”
小哥戴着如沐春风的笑容,露出洁白牙齿:“早就来了,一直在里面等您。”
穿过若干包间,推开一道屏风,一个方方正正的木桌映入眼帘,桌子旁只摆了两把椅子。
椅子紧挨在一起,好像关系十分亲密。
其中一张椅子上,赫然坐着张黎明。
见小琪过来,他露出一个轻松微笑,指了指身边空着的座位:“坐吧。”
接待小哥悄无声息地拉上屏风,快步离去。
于是,房间里的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微妙。
小琪在略微发硬的木椅上端坐下来,两手规规矩矩摆在膝盖上。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小琪有些不自在,半晌,望向桌上小巧精致的生日蛋糕。
蛋糕不大,没有太多繁琐装饰,糕面上,一只白白胖胖的小兔子卧在那里,开心地啃一根胡萝卜。
兔子旁边,是一行和胡萝卜一样颜色的字:
生日快乐,琪琪。
——浓郁的奶香味太过上头,小琪差点晕过去。
“……谢、谢谢啊。”小琪艰难说道。
张黎明嘿嘿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牙齿:“我亲手做的,喜欢吗?”
“哦?”小琪非常惊讶,感动的同时也想到了那次差点被活埋后,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结果醒来后,还要接受味觉上的酷刑——
张黎明亲手做的饭,实在是色香味俱失。
她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起来。
张黎明却会错了意,以为小琪只是有些拘谨,于是对着自己的杰作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地招呼道:“别愣着了,吃吧!”
说着,他大刀阔斧地下了刀,切出的蛋糕比餐盘还大,郑重其事地放到小琪面前。
迎着张黎明期待的目光,小琪心一横,一叉子下去,一大口蛋糕送进嘴里……
……她的眼里瞬间溢满了滚烫的泪水。
张黎明还以为她是感动哭了,连忙递上纸巾,有些手足无措:“琪琪……你……你还好吧?”
说着,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虽然我确实是在百忙之中抽出了时间,看了上百个烘焙视频,走访了旧市所有的蛋糕店,找到了最上乘的奶油和蛋糕胚,精心打磨出这个精品,亲手把它从旧市带了过来。”
“但是,一切都是应该的。”
“你一个女生,自己在外面,风风雨雨这么久,什么困难都自己扛,无依无靠了那么久。”
“我就是想着,好不容易你过生日,得为你做点什么。”
一开始,小琪只是因为生理的不适而流泪,可是张黎明说着说着,小琪突然难过起来。
点滴的泪水逐渐黏连成线,最终变成决堤洪水。
“哇——”小琪猛虎落泪。
“!”一旁的张黎明更加手足无措,一时方寸大乱。
他刷刷抽出几张纸巾,向小琪递去——
然而,正忙着嚎啕大哭的小琪看也没看。
他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捏着的纸巾颓然垂坠下来。
眼见小琪眼泪越积越多,张黎明索性自己上手,在小琪脸上胡乱一抹。
“……”小琪猛地缩起脖子,试图躲过张黎明糊墙一样的莽夫行为。
张黎明却再次会错了意,还以为小琪只是不好意思,于是语气愈加轻柔:“没事的,现在我在这里,有什么苦你告诉我。”
小琪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收场,望着他沾着鼻涕泡的手掌,略微一怔。
半晌,她微微叹口气,尽力收了收眼泪。
很快,安静的室内只剩下她吸鼻子的声音。
张黎明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无数问话涌到喉间,又被强行压下。
过了许久,小琪终于指着菜单,眼泪汪汪地看着张黎明:“我们能不能点菜啊?”
张黎明一拍脑门,懊悔道:“对,我都忘了,咱们是来吃饭的,你一定饿坏了吧。”
说着,一把拿起菜单,塞进小琪怀里,“点,随便点!”
……
二十分钟后。
不大的桌子上盘子挤盘子,上菜小哥面露难色,将餐盘挪动数次,终于给手里抱着的一盆汤腾出一点可怜的位置。
望着一桌子满满当当的菜,张黎明眼睛都直了。
……
“咳咳,”张黎明清了清嗓子,斟酌着措辞,“小琪啊,你,你实话实说,是不是饿了好几天了?”
“你是不是没有钱?我听说,你现在在那个什么BLBR的公司打工,怎么,它们拖欠你工资了?”
小琪也没理会张黎明,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转头露出腼腆一笑:“那我开吃啦。”
……
酒足饭饱后,二人终于聊起了正事。
“你究竟为什么来找我?”小琪抹了抹嘴,直截了当地问道。
张黎明舒展地靠着椅子上,点上一支烟:“怎么,不相信我是来给你过生日的?”
“你哪里有空给我过生日啊,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张黎明笑得很灿烂:“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来新市确实有点公事,但过来找你,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怎么,你没有想我吗?”
“……”小琪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厚脸皮啊。
顿了顿,她正色道:“好吧,其实,我倒是有事找你。”
原本慵懒靠在椅背上的张黎明立刻身子前倾,十分感兴趣地问道:“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小琪快速白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是正事。”
接着,她把杰西的展览,还有李和扎克谈话大致讲了一遍。
小琪讲话的过程中,张黎明的神色愈来愈严肃。
最后,他一扫之前的轻松神态,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两道目光锐利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
他静静地抽了好久的烟,白色烟雾萦绕在已经冷掉的饭菜上方,经久不散。
包间内一片安静,门外偶尔传来窸窣脚步,隔着屏风,隐隐能听到其他包房的谈笑声。
不知过了多久,张黎明终于开了口。
“小琪,我很感激你帮我追查这些。我知道,你一定冒了很大风险。”
“但你答应我,不要再查下去了,这后面的事,实在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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