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卖家具

袁淮早出晚归了好几天,肩膀都晒秃噜皮儿了,李静水问起来,他只说是和同学去打球,这么每天五十五十地慢慢攒着,才知道挣钱有多不容易。

袁伟前两天发传单总带着帽子埋着头,觉得丢人也不乐意开口吆喝,十张传单有一半都被人家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那黑心男没少训他,后来袁淮就把帽子摘了,见了男的女的甜甜地喊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他随袁伟长相出挑,效果立竿见影,有闲来无事领着孩子的家长,还乐意跟他上楼了解一下补习班的课程。

那男的满意了,意思着给袁淮加了十块钱,让袁淮买水买冰棍消暑。

袁淮舍不得,只拿空瓶子在写字楼的洗手间接凉水喝,中午赶不及回家,就买两个菜夹饼坐在楼道里吃了,往脸上捂着帽子随便眯半个小时。

他现在多赚一点、多省一点,他们后面的日子就能好过一点。

李静水休息了几天,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脸上的擦伤脱了痂留下了一点疤,远看不太明显,近看就能看到那一片的皮肤有些发暗,李静水自己不在意,袁淮看到却觉得扎眼,每次眼神溜到李静水脸上,就躲躲闪闪地避开了。

要是他那天再去得早一些,也许李静水就不会受伤,也不会留疤了。

早餐之后,李静水专门带着袁淮把看中的两个地方都转了一圈,虽然离学校不算近,但交通方便、户型合理,大小也是李静水目前能承担的极限了。

李静水特中意季庭家园的一室一厅,给袁淮比划着说:“你看,到时候可以把你的书桌放在这儿,床挨着暖气和窗户,冬天暖和,夏天晚上开窗户又很凉快。”

袁淮忽然问:“你住哪儿?”

李静水摸摸鼻子,赧然道:“我、我住客厅就行了,客厅地方挺大的。”

是挺大的,可放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家具之后,还能有多少地方?

袁淮胸口憋着一口气,外面站着的房东开始催,“你们要住的话得赶快下定金了,好几个人还排队等着看房呢。”

李静水点点头,还没来得及掏钱,就被袁淮拉着往外拽,“抱歉我们不租了。”

李静水傻了眼,不知道袁淮又犯什么倔,袁淮一直把人拽到电梯口才松手,李静水看他脸色不太好,小心翼翼地问:“你喜欢第一个房子吗?”

“我哪个都不喜欢!”袁淮迈步进了电梯,眼看着电梯门都要关上了,李静水还傻乎乎地杵在那里,袁淮挡了一下电梯门,“进来啊,你站那儿干嘛?”

“哦、哦。”李静水赶紧走进去,亦步亦趋地跟着袁淮离开了小区,他回头看了一眼季庭家园的大门楼,还有点儿遗憾,他摸不透袁淮的意思,纠结了一路,临到家门口才咬咬牙说,“你要是嫌远……我们明天再去近一点的地方看看?”

那地界稍贵一些,可他能给袁淮的不多,不想看袁淮不高兴,他存的钱加上他妈给的,勉强也够半年的租金了。

袁淮开门的动作一顿,猛地转身瞪着李静水,简直都要被这个榆木脑袋给气死了,敢情李静水压根没明白他的意思?

袁淮看到那一屋子的家具,突然烦得不得了,撂下人独自跑下了楼。

李静水一滞,喊了一声袁淮没人答应,他只好默默进屋,开始准备晚饭。

没过多久,客厅里喧喧嚷嚷的,除了袁淮还有陌生人的声音,李静水探头一看就急了,那两个陌生人正在挑拣着把家里的家具往外搬,他跑过去按住对方要搬的桌子,“放下,你们这是要干嘛?!”

“他们是收旧家具的,这些东西留着只能占地方,我们用不着那么多。”袁淮心里也不好受,可他硬是板着脸,示意那两个人搬东西,“卖了吧,卖了我们租个小房间。”

“不行!”李静水一张脸涨得通红,死死按着桌子不撒手,一步也不肯退让,说话的声音又急又大,“这些不能卖!”

“你们到底商量好了吗?别折腾人啊。”收旧家具的先不乐意了。

袁淮随手就抓了把凳子递给他,“卖,我说了算。”

“袁淮!”李静水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护得住这个护不住那个,忙得团团转,眼看着那些带着记忆的东西一样样清空,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轻飘飘地没有了着落,一双大眼睛呆滞地眨着,站在墙角不知所措。

袁淮假装没有在意他,专心指挥着那两个人在屋里进进出出地搬东西,他只留下了那张双人床、一套书桌和两只板凳,还有那个装满了他哥遗物的大衣柜,他把自己的单人床和书柜也卖了,他不想再看见李静水为了留下这些没用的东西非要去负担大房子,活得狼狈不堪。

至于那只大衣柜,是他们俩的禁地,一碰就疼,他还没能做好准备。

袁淮接过那五百块钱的时候,几张薄薄的纸币重逾千斤,红色像是烫疼了他的手。

他站在楼梯口看着那两个人骑着三轮车,拉着家具远去,有他和他哥用了十年的冰箱和饭桌,有他哥常常用来画图的书桌,有他喊着要独立、他哥专门买给他的单人床……都没了。

那么多的回忆,换成钱,不过才值五百块。

人活在世上的痕迹,有时候实在太廉价。

袁淮咬得腮帮子都酸了,等胸口的起伏不太明显,才状若无事地上楼,李静水还丢了魂儿一样回不过神,等袁淮叫他,他才骤然反应过来,满脸都是眼泪。

他很舍不得,可在理智上又隐隐认同了袁淮的做法,所以他没有底气去拦,所以他最后放弃了。

他们两个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件事,袁淮把钱交给李静水,说:“我饿了,我去把书桌搬出来,以后你要画图也在客厅画吧。”

李静水盯着那些钱,眼泪掉得更厉害,他哭得一哽一哽的,袁淮在卧室里收拾乱糟糟的书,稀里哗啦地掩饰着李静水隐隐的哭声,他们谁都不好受,可是只能这样,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晚饭食之无味,那天晚上两个人凑在一张床上躺着,背对背,也难以安眠。

袁淮想起半年以前,他去李静水家里的那个晚上,他折腾来折腾去的,李静水懒得搭理他,远远地贴墙装壁虎,那时候应该是生他气了,可第二天一醒来,又给他装零食又给他做早饭,一点儿都不记仇,笑容也带着亲近的味道。

现在一样躺在一起,却总觉得两个人之间陌生得可怕,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他们这些天相处,彼此都在努力粉饰太平,带着种客气的疏离,尴尬得连四目相对都很少。

袁淮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又往床边靠了靠。

李静水察觉到袁淮的动静,立刻就绷紧了身体,好半天才重新放松下来,他一直死死捏着袁伟留下的那枚戒指,捏得指头都痛了。

袁伟会怪他吗?怪他没本事守好这个家。

这个晚上似乎格外的长,李静水醒醒睡睡好几次,才勉强等到了天际泛白。

周小天在家里足足装乖了一个月,他妈才放松了看管,但还是三分钟一条微信、五分钟一个电话地频繁查岗,周小天顶多搁小区花园里溜溜弯儿,想跑远一点儿都不行,好不容易挨到他妈让一众小姐妹薅着去旅游,他晚上悄悄喝了几瓶冰水,第二天上吐下泻地上不了飞机,他妈只能喊他爸回来照顾人,自己玩去了。

周小天他爸心就不在家里,守了儿子两天,瞧着人没事儿了,立马跑得没影。

这样的相处模式,周小天从小习惯了,他也不怎么在乎,联系上袁淮就屁颠屁颠地要过去,因为囊中羞涩只能买两提卫生纸当乔迁礼,等找到地方一看,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小巷子又深又长,路面到处都是脏兮兮的小水坑,垃圾随处可见,两边房子乱七八糟地堆着,一大半都不能见光,旁边窗户里蹿出呛人的炒菜味儿,还有男人大咧咧地光着膀子走出来,一口痰差点儿吐到周小天的裤腿上。

要不是袁淮站在那儿叫了一声,周小天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他虽然手里紧巴,可吃穿用度上他妈从来不亏着他,他不知道原来这个满目光鲜的城市,还有布满疮疤的一面。

袁淮和李静水居然落魄到住进这种地方。

周小天拎着纸皱着脸,走近了袁淮又是一声嚎,“握草袁淮你基因突变了?怎么黑成这幅德行?等开学了那些小姑娘该多伤心啊——”

袁淮给了他一拳,“黑怎么了,黑了健康,你还又胖了呢。”

周小天笑嘻嘻地怼回去,两个人摽着肩膀上楼,楼梯旁边竖着锈迹斑斑的栏杆,有的地方都朽透了,周小天吸着肚子使劲儿往内侧靠,就怕一不小心失足坠楼,这楼梯又高又长,袁淮他们住在六楼,周小天爬到了都快断气了。

他呼哧呼哧喘着,被袁淮拽进了其中一件房间。

这是个十平米左右的单间,就一扇往外开的小窗户能通风见光,房子里没开灯显得有些暗,家具都是从以前的家属院小区搬过来的,被李静水收拾得干干净净,可因为空间太小,还是显得拥挤,袁淮他们的衣服和书,都拿纸箱子装了高高地堆在墙角。

原先袁淮的书桌,现在就是家里唯一的桌子,李静水拿来画图,袁淮拿来做暑假作业,这会儿赶着午饭的点,就又变成了饭桌。

周小天看着有点儿心酸,“哎……你们就住这儿了?”

“嗯,这儿挺好的啊,房租便宜,水费一个月十块随便用,还没有物业。”袁淮递给周小天一个洗干净的苹果,满脸的无所谓,“反正除了寒暑假,我们俩白天上学晚上回家,也就睡一觉的事儿,住哪儿不是住啊。”

周小天点点头,也不好说什么,咬了一口苹果酸了半天腮帮子,这才注意到手里的苹果也和以前在袁淮家吃的不一样,又小又涩,卖相不怎么好看。

要不是真的没钱,不至于连这点几毛几块的苹果钱也斤斤计较,周小天顿时像心里也被酸了一口,百般不是滋味儿,他的好兄弟陷入困境,他却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就拎两捆没什么用的破卫生纸……

袁淮看周小天吃不下去,什么也没说,拿过来自己咔擦咔擦两口吃了,舍不得扔垃圾桶,也怕李静水看见了不痛快。

放在以前,袁淮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那多恶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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