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天妈妈来闹事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全年级,到处都有人对着袁淮指指点点。
袁淮这一学期就已经出名了两回,刚开学传他们一家子是同性恋,搞得人人对他敬而远之,现在又被人误会是坑朋友钱的骗子混混,别说是同学了,就连几个上课的老师看他,眼神也欲言又止,带着点儿可惜和不理解。
尤其那位自诩高尚的政治课的小老头儿,背着手在讲台上语重心长,说人穷不能穷心,在学习上好好努力总会有光明的未来,犯不着为了一点儿蝇头小利降低自己的品德。
这些话他没有对着袁淮说,但班里嗤笑声声,都知道谁是活靶子,袁淮垂着头紧握双拳,好不容易熬到了午休时间,他胃口全无,只是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周小天的空座位,一直到上课铃响,都没有挪动一下。
以前有周小天陪着他插科打诨,虽然被孤立、被误解,也没感觉过日子难熬。
班主任来找了他一次,说周小天妈妈准备安排周小天出国,袁淮一颗摇摇摆摆的心,像破烂的帆船终于在挣扎中沉入水底,他到底还是连累了周小天,要是当初坚决一点,不和周小天继续来往,就不会闹成今天这样。
……或者李静水没有收周小天的钱,也不至于没有转圜的余地。
班主任看出他心里难受:“其实出国也不错,周小天那半吊子成绩,反而国外的大学更好进。”
袁淮只是苦笑。
体育课上,袁淮绕着操场跑出一身汗,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儿,他刚想坐到树荫底下休息,突然被一只篮球砸了后脑勺,那一下又狠又准,袁淮懵了几秒,那些积攒起来的火气一下子爆发了,转头大声喝问:“谁砸的?”
几个打篮球的同学互相挤眉弄眼,憋着笑抖坏,谁也不肯承认,要说单打独斗,他们谁都不敢对上袁淮,可现在大家人多势众,袁淮总不能一挑群吧?
袁淮也不再问第二遍,揉了揉后脑勺的肿包,冷笑一声,把篮球捡起来颠了两下,一脚踢到了学校围墙外面。
“靠!我的球!”其中一个变了脸色要冲过来,被旁边的人死死摁住。
袁淮冷冷地盯着他们,“你们谁要是想打架,就再招我试试。”
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连看热闹的都走了。
袁淮独自坐在冰冷的石条凳上,感觉手指有点儿疼,他大拇指甲劈了一块儿,渗出殷红的血,可能是刚才捡球的时候太用力了,他看着血慢慢凝成血珠,随便在裤子上抹了一下,仰头看着被茂密的树叶割得斑斑驳驳的天空,树叶带着浓重的绿,好像要在枯黄掉落之前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他和周小天第一次认识,也是在操场上,那时候初一开学不过一个礼拜,班里同学还互相不熟悉,抱着篮球上体育课的时候都很腼腆,球打得客客气气,被后来居上的初三学长抢了场子也不敢吭声,他是个不能忍的性子,当时就和他们呛上了,没打赢,也可没打输,最后参与打架的三个人各自举着胳膊面墙罚站一节课,成了新学期在学校主席台被通报批评的第一个反面教材。
周小天当时悄悄凑到旁边给他递了一瓶水,“哥们儿,休息会儿呗,我帮你盯着老师。”
袁淮放下举得酸痛的胳膊,疑惑地看着这个笑容可掬的小胖子,挑眉一笑,“谢啦。”
他和周小天也不是没吵架闹过矛盾,袁淮是个嘴巴坏又好面儿的坏脾气,每回都是周小天先服软搭话,唯一坚持不肯道歉那次,是因为他欺负李静水。
袁淮抠着指甲,一不下心把劈掉的那块弄掉了。
更多的血涌出来,他顿时红了眼圈。
真疼啊。
……估计想送送周小天也不行了吧。
以后就算有缘再见到,周小天还会搭理他吗?
临到袁淮快到家的点儿,突然下起了大暴雨。
李静水估摸着袁淮这会儿正在车上,从公交车站到家还得走几分钟,怕他淋了雨生病,赶紧就抓了把伞赶去接人。
李静水怕和袁淮错过去,一路上忍着肩膀疼跑得飞快,家门口的小巷子逢下雨就积水,他裤腿都撩湿了一半,湿答答地贴在腿上特别难受,不知道那水里还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垃圾,卡其色的棉布染得深一坨浅一坨,还有股子奇怪的味道。
他嫌自己身上有味儿,不好意思和别人挤在站台挡雨棚里,举着把伞站在雨地里,眼巴巴地看着公交车一趟趟停了又下人,也没有等到袁淮。
暴雨一来,车里又闷又热还堵在了十字路口半天不动,袁淮本来就心烦意乱,干脆提前了两站下车,也不急着回家,拿塑料袋把书包随便一裹,慢悠悠地淋着暴雨回家。
雨幕如织,周围的人要么聚堆躲雨,要么顶着手提包和雨伞一路飞奔,急着回家。
袁淮觉得自己就是唯一被排除在外的人,他一点儿都不期盼回去。
那真的算是家吗?
他已经好些天没有这样思念过袁伟,周小天离开之后,那种寂寞的感觉变得分外明显。
袁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了李静水。
那人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T恤,侧影瘦的像一棵纤细的竹子,在雨地里举着一把有些旧了的伞,不停地张望着靠站的公交,每次下完了人,他就有些失望地叹口气,没有车靠站的时候,还会低头扯扯黏在腿上的裤子,或者悄悄把裤腿伸到伞外让雨水冲一冲,显得有些傻气。
袁淮喉结微动,那股子烧了一天的火气,像突然被漫天冰凉的大雨浇灭,只剩下柔软和潮湿。
李静水来接他回家了。
他和那些行色匆匆的人一样,还是有家的。
袁淮心里排演了无数次的责难质问,顿时再也没办法说出口,如果不是为了他,李静水完全可以转身就走,继续在学校里当他的优等生,他这么逆来顺受的胆小鬼,他哥既然死了,很可能会把同性恋的事跟父母瞒上一辈子吧?然后按部就班地毕业工作,再含含糊糊讨个老婆生孩子,活得虽然没滋没味,至少不必和家里闹翻,也不用辛辛苦苦地去维持两个人的生活。
怎么着,也会比现在好得多。
李静水那样怕给别人添麻烦,当初收周小天的钱,八成也不知道这钱的由来,更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李静水看了看手机,这已经过了袁淮平时回家的时间了,他不免急起来,刚准备给袁淮打电话问问情况,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走吧。”
李静水抬头一看,惊讶道:“袁淮!你怎么湿成这样?要感冒的。”
“没事,我身体好。”袁淮刚要往伞底下钻,李静水把伞塞给他,自己竟然要避出去。
他裤腿上的脏水冒着酸酸的怪味儿,自己闻着都有点儿恶心,怕袁淮嫌弃,“你、你自己打吧,我裤子脏了。”
“脏就脏了,哪那么多事儿。”袁淮蹙着眉头一把揽过李静水的肩,把人圈回了伞底下。
没想到李静水忍不住叫了一声,脸色都白了,疼得直接蹲在地上,袁淮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弄疼他了,“哎,我没用劲儿啊——”
他说着,弯腰去看李静水的情况,握在手里的伞,不知不觉就全部倾斜到李静水那一边去,自己大半截身子在雨里淋着也没感觉,只顾着急切地问:“你怎么了李静水?哪儿不舒服?”
弟弟的幻想:(╯#-皿-)╯~~╧═╧ 这日子没法过了!
弟弟的现实: ┬─┬ ノ( ‘ – ‘ノ) 摆好摆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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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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