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水没跑多远,哪怕这会儿正伤心着,也老老实实地站在路口等红灯。
袁淮提起的一颗心落下去,没忍住笑了一声,撵上去悄悄打量李静水的表情。
李静水觉得丢人,扭头不让袁淮看自己,肩膀抽动,努力平复着哽咽。
他刚才忽然就克制不住翻涌的情绪,但哭过之后,心里已经舒服多了。
明明只是剪了剪头发,人却轻松了一截子,连视野都变得宽阔亮堂。
袁淮左右追着他要看的样子,像回到了周小天第一次在家里吃饭的时候,袁淮折腾他炒辣椒过敏了,也是这样大狗似的往他跟前凑,心虚得不得了,偏偏还要嘴硬。
“别看了。”李静水抿着嘴,拿胳膊横着脸躲袁淮,他一哭眼睛就肿,特别难看。
“真生气啊?”袁淮挠挠头,后悔了刚才硬拉着李静水理发,但看着李静水露出来的一截清瘦的侧脸和红彤彤的耳朵,又觉得这个决定非常正确,反正他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交通灯红红绿绿变了好几次,两个人冒着暑热耗在街上,谁都不着急回家。
袁淮逗够了人,硬是把李静水的胳膊按下去,再把他无意识缩起来的肩膀给掰正了,“你别老想着那片疤,我离这么近都看不清楚。”
他低头把左边眼睛指给李静水看,“这儿,小时候和我……从桌子上栽下来,到现在眼皮都留了一道疤,我不说谁会专门注意。”
李静水仔细看了看,还真有一道细细的凹痕,从眉毛底部一直到眼皮子中央,估计当时没少流血,要是再往下一点儿,伤得可就是眼珠子。
他秉着呼吸,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袁淮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还清清嗓子,“热死了,回去吧。”
“嗯。”李静水点点头,也说不清那一瞬间酸酸软软的感觉是什么,有点儿迷茫地看着袁淮走在前面的背影。
少年双手插兜,大长腿踩着斑马线,一不小心就把他甩开几米,看看绿灯还有十几秒,就耐心地转身站在马路中心等他。
李静水如雷击顶,醉酒那天的记忆一下子苏醒了——那天是袁淮背着他,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而他嘴里口口声声叫的,都是袁伟。
袁淮肯定听见了。
李静水都不敢去揣测袁淮当时的心情,那一声声,简直是生生在往袁淮心里捅刀子,在提醒他袁伟不在了的事实。
可除了惶惶不安之外,李静水还蓦然生出一种隐秘的羞愧,羞愧不该把袁淮错认成袁伟,但这份羞愧,到底是对着袁伟,还是对着袁淮,李静水并没有细想。
袁淮看李静水半天不动,无奈地大步迈过来,抓着人跑过了最后几秒绿灯,“要变灯了你看不见吗?”
李静水没有挣扎,一双眼睛却不敢去看袁淮,长睫毛扑闪扑闪的。
袁淮也似乎忘了他俩已经过完了马路,又把人往前牵了半条街,看到不远处的转角拐出一个人,才猛然松开了手。
第二天李静水特意倒了晚班,好送袁淮去集训。
他们俩从公交转了地铁,又换专线巴士,一路辗转两个多小时,才到了那所国际中学。
学校光一个门楼就横跨一百多米,盖得恢弘阔气,里头是层层叠叠的玫瑰色教学大楼,还能望见一角铺着真正草坪的操场,环境真是没得说。
李静水兴奋地指给袁淮,“你看,到处安着空调,不用怕热了。”
袁淮敷衍地点点头,把李静水手里的包接过来,人却还磨叽着不进去。
期间又有好几个家长开车来送孩子,都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舍不得,只有李静水在那儿兴致勃勃地看学校、看空调。
袁淮想生气,又觉得自己幼稚,愤愤提着包转身,“我进去了。”
“袁淮,”李静水叫住他,认认真真地说,“既然来了就安心学习,其他什么都别想,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袁淮脸上就有了浅浅的笑意,“好。”
李静水一直看着袁淮让老师检查身份卡,走过照壁前的喷水池,身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荫里。
十五天,每天上上班,画画图,再加上要给经理的孩子隔天补课,应该很快就忙过去了……也不知道袁淮在这儿吃住习不习惯?
接下来几天,李静水都在没日没夜地忙,晚上一熬就到两三点,累得沾着枕头就睡。
他想趁着袁淮不在家多赶工交图,争取后面空出时间,可以换着花样儿给袁淮做好吃的。
袁淮从这个暑假开始赶课程,一整个八月都要在学校上课,肯定会很辛苦。
这么忙起来,李静水倒是顾不上惦记太多,他知道集训营不让对外通信,连信息都没有给袁淮发过一条,但袁淮的凳子和水杯,还是每天都要擦要洗,从不落下。
袁淮不在家,没人欺负苹果,这只小胖猫在家里称王称霸,迈步时小爪子都抬得比平时高,有时候李静水醒来,就看见它得意洋洋地卧在袁淮的凉枕上,李静水迷信,老觉得东西压着枕头,主人要做噩梦,就嘘嘘嘘地把苹果赶走。
连着赶了几次,苹果就不高兴了,李静水在画图,它故意从键盘上踩过去,李静水哎呀一声,捉住苹果点它脑袋,“你再这么皮,小心哥哥回来揍你。”
苹果立刻条件反射,怂怂地夹着尾巴喵了一声。
李静水捧着苹果,夜色长长,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屋里还是紧紧促促的大小,却显得很寂寥。
李静水忽然没了画图的劲头,关了电脑抱着猫躺在床上,他闭了会儿眼睛还是睡不着,就把苹果放在袁淮的位置上,“苹果,不可以上枕头,知道吗?”
苹果似乎听懂了,一动不动地乖乖趴在那里。
李静水恍惚刚有点儿睡意,手机忽然滴地响了,他一下子坐起来,心里带着种莫名的期待,按了好几下,才把碎了屏的手机解开锁。
“干嘛呢”
白色聊天框的上面,是两年多以来,几乎望不到头的绿色聊天框。
居然真的是袁淮发来的。
李静水手指颤抖,呼吸急促,忍了好几回,到底还是没忍住,呜呜呜地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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