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那天正好是周六。
与平日的严肃和不苟言笑不同，芝加哥在节日的装点下，弥漫着欢快的气息，仿佛变成了合家欢电影里的布景。每栋办公楼的大堂里都立着高高的圣诞树，红色与绿色的灯光缀满了街道，就连玻璃幕墙上，也倒映着这些点点星光。百货公司的门口悬挂着一排复古铜号，风一吹，红色的缎带便轻轻飘动，像是在向行人低声说着节日的祝福。
我独自漫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在这个诺大的城市里，缓缓走向圣诞集市。
集市入口处，两座比人还高、穿着鲜红阅兵装的核桃夹子士兵静静矗立，眼神坚定，仿佛真的在守护着这座小小的冬日王国。空气中弥漫着温暖的烘焙香气，肉桂、果酱、焦糖的甜味在空气中交织，烤香肠的油脂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混着热红酒的微醺气息。
金色的灯光映照在一排排错落有致的小木屋上，每一间都挂满了松枝和彩灯。有人在挑选精致的八音盒，木雕匠人正在雕刻圣诞老人的胡须，蜂蜜摊位前排着长长的队伍。还有那些手工烘焙的面包、糖果和热腾腾的食物，让我忍不住驻足。
我穿梭在人群中。街头的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手牵手的小情侣依偎着肩，轻声交谈；推着婴儿车的一家五口在摊位前停下脚步，孩子指着糖果摊雀跃地比划着；几个学生们围在摊位前商量着要不要合伙买下一整座巧克力屋。
我喜欢这种安静地观察着的感觉。
一个人漫步在陌生的城市里，总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的轮廓变得模糊了，不再只是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悄然溶解进人群，成为人群的一部分。我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安静地观察，喜欢成为别人故事中不起眼的背景板。
那个牵着女朋友手的男孩，是不是正踌躇着要不要买那只纪念杯子，心里暗暗盘算着她会不会喜欢？那个在热红酒摊前停下脚步的老先生，望着杯中的深红色液体，是不是想起了某个遥远的冬夜？
或许是因为这种沉浸式的游离感，让我暂时能够忘记自己。忘记那些在夜晚翻涌的思绪，忘记那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我只需让意识随着街道的灯火、人群的交谈声轻轻飘荡，像是风中的一片雪花，落在哪里，都是一场偶然的邂逅。
话说回来......该选什么呢？我低头想着。
那只鼹鼠，现在正静静地坐在我的床头柜上。下班后累了，我有时会盯着它发呆或者不自禁地捏一捏。戴米恩，他会喜欢什么呢？他喜欢甜的，那蜂蜜怎么样？还是那个木制八音盒？他好像对手工制品挺感兴趣的……
我一边想着，一边在集市的小巷子里穿梭。突然，目光被一个摊位吸引住了。
那是一家卖挂在圣诞树上的玻璃彩球的小铺子，灯光从五光十色的玻璃球上透射而出，投下柔和的光晕。我走近一步，轻轻碰了碰其中一个，冰冰的，薄薄的，仿佛一个将要破碎的肥皂泡泡。
我的目光在一盏盏晶莹剔透的装饰间缓缓游移，直到角落里一个玻璃球悄然入镜。它近乎透明，泛着浅浅的水蓝色，表面细腻地绘着一层精致的雪花。而在那片飘落的雪花远处，一只小兔子蜷缩成一团。兔子......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鼹鼠它，是不是有个兔子朋友？
我的心微微一颤，犹豫了一瞬，还是轻轻提起那个玻璃球。我细细端详，它轻盈而剔透，雪花的纹理纤细得像是落在湖面的霜。
而那只小兔子，仿佛想要逃离到雪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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